第五章学笑
夜，微凉，月光如水，草木笼纱。
打完初更的锣后，哑公子象往常一样，来到后花园的假山上，躺下看星星。本来象刘御史这样的大户人家，后园应该禁绝外人随意出入，不过这里是乡下地方，一切从权，再加御史乡下的祖屋本来就不大，也没有禁的必要。
几乎每天初更，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眼睛的馨馨小姐也会到后园的凉亭中看星星，多是小鬟陪着，偶尔也会独自一人。
假山离凉亭只几步远，所以哑公子离馨馨小姐也只几步远，但通常，馨馨小姐都一言不发，静静坐在凉亭中，眼神忧悒地望向夜空，和白天笑语焉焉的她判若两人。不远处的哑公子则一动不动地躺着，一躺就是一个更次，直到该去打二更。
第一次看见馨馨小姐的眼睛，哑公子就知道那远比天上的星星好看，但他却不敢多看，每看到馨馨小姐的眼睛，他都会想起另一双眼睛。
今夜，有些意外，馨馨小姐和小鬟不仅早早地来到凉亭，而且还点上了香蜡纸钱，当香烛的一半缈缈化成轻烟，纸钱的灰烬被夜风轻轻吹散的时候，馨馨小姐轻轻地对小鬟道：“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再呆一会儿。”
小鬟悄悄地退出了凉亭。
在香烛最后的一点微光也消失的时候，馨馨小姐突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哑公子，你为何那么喜欢看星星？”
刚说完，馨馨小姐立刻涩然一笑：“我忘了，你是哑公子。”
默然片刻，她抬眼望天，自语：“莫非你也有最喜欢的人突然离你而去？都说人本是天上的星星，在凡尘中受够了苦难和劫数后会回到天上，可为什么老天偏偏要让他先回去，却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凡间？”
哑公子不是很明白她的话，但能感受到她心里的凄然。
馨馨小姐似乎并不期望得到回答，又接着道：“象你那样多好，什么都不必懂，什么都不必想，可我每次来到这凉亭都会想起他，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喜欢到这儿来看星星。”
略顿了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以前我也常和表哥来这儿看星星，而一年前的今天，他永远离开了我，成了一颗星星。”
哑公子动了动，在他的时间概念里，一年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足够一个人死上几回，他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思念这么长的时间。
馨馨小姐不再说话，哑公子又象假山上一块岩石一动不动，蛐蛐的叫声，在四周显得尤为喧嚣。
就在不远的暗处，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凉亭这边，年轻英俊的脸上罩着层寒霜，紧握剑柄的手有些发白，他的神情是如此专注，以至有人来到身后三尺才蓦然警觉。
猛转回头，身后是一个身着素服的老者，清瘦而飘逸，年轻人忙拱手低声道：“老爷，这么晚还没睡？”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凉亭，长叹一口气，自语：“整整一年了，馨儿还是忘不了他。”
年轻人漫应道：“是啊，表少爷泉下有知也该感到幸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