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赵竹心敲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勉强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是睡在客栈的房间里的。
此刻,她难受的要命,起也起不来。外面的赵一平听见声音跑了进来,一脸担心的神色,问道:“竹心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回来的啊?我明明记得……”
“我跑出去玩的时候,看见你和庞公子都倒在那里,你是不是受伤了?姬公子他们偏说你们没事,可为什么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看赵一平满脸委屈的神情,好像一个差点失去母亲的孩子。若在平时赵竹心一定已经心疼地安慰他了,可现在赵竹心头疼的要命,想睁眼也不容易。
赵一平见她面色痛苦,急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啊,对了。”他似乎想到什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来,手里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姬公子说,等你醒了就把这个给你喝。”赵一平去扶她起来。
赵竹心问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姬公子说你喝了这个就不会那么难受的。”
赵竹心心中奇道:“怎么平哥哥对姬尔安如此信任?”她只想到别人,自己却一口气将碗里的东西喝光了,她又何尝不是信任姬尔安呢?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了床,却是日已偏西的时刻,庞离还是迷迷糊糊地躺在房间里。赵竹心在心里发誓,她再也不想沾一滴酒了。她刚出了房门,见姬尔安正在院中跟唐叔切磋武艺,便到一旁坐着观看。
姬尔安见她出来,就停了手。唐叔从旁边拿了一条手巾递给他,他边擦汗边走到赵竹心身边,说道:“你总算醒了。真不知道你们喝了多少酒,竟醉成这个样子。”
赵竹心将脸一扬,说道:“我睡的总没你的时间长,不过你现在看来倒是精神抖擞。”
姬尔安笑着向她拱手,道:“那还要多谢姑娘悉心照料。”
赵竹心听了,颇觉意外,想不到这么客气的话竟然也能从姬尔安的嘴里说出来。又听姬尔安接着说道:“我们稍后要去钱塘江观潮,姑娘可愿同往?”
赵竹心愣愣地看了看他,带着一种皮笑肉不笑说道;“你在跟我说话?”
姬尔安理所当然道:“是啊,如果要去就要抓紧了,只怕一会儿观潮的人多了,占不到好位置。”
“可……庞离呢?他还没起。”赵竹心实在对姬尔安此刻的态度无法适应,她觉得姬尔安一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我也去。”庞离倚门而立,好像还没醒酒。原来他在房间里听见两人对话,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钱塘江水浩浩荡荡,还未涨潮,已见其壮观之势。江水隆隆,即令是因宿醉而迷迷糊糊的庞离和赵竹心到了江边,也顿觉神清。可奇怪的是,本应人满为患的江边,居然只有寥寥几人,除了热闹的江水,其他都让人觉得分外的冷清。
姬尔安他们看见江边不远处有个卖梨子的老汉,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好像就算有再大的风浪,他也不在乎,也可以这样微笑的看着。赵竹心跑过去,笑问:“老丈你好,请问今日来观潮的人为何如此的少啊?”她故意放大了声音,生怕那老汉年迈耳聋听不见她的话。
卖梨老汉依旧眯着眼睛,说道:“若是在平时,这里早已挤满了人,可是今日却不会有几个人来的。只因这钱塘江涨潮虽壮丽,可却远远不比那个地方的吸引人。”
“哦?”姬尔安几人也跟了上来,听了老汉的话,问道:“在这里还有比海宁潮更吸引人的吗?是什么地方?”
卖梨老汉一字一字道:“风—波—庄。”
“风波庄?”赵竹心和庞离异口同声。
卖梨老汉笑道:“没错,你们也听说过吧?若不是我已太老了,也会去的。虽然那里不管男女老幼都可以进去,可是处处输给年轻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庞离问赵竹心:“你不是说那地方已经没有了吗?”
赵竹心道:“他说的自然不会是我想去的那个风波庄,即使我说的那个风波庄还在,也不会令人们抛却海宁潮而向往之。”
姬尔安问那老汉:“不知这风波庄在什么地方?”
“从这里一直向南走,看到两颗并连的杨树以后,再向东行三里,就到了。今日是风波庄庄主祁老大的生辰,所以今晚的风波庄一定热闹极了。”老汉似乎对那里充满了美妙的幻想,一边说一边已笑开了花。
这个“风波庄”绝不是赵竹心口中那个风波庄,在赵竹心的记忆中,风波庄不过是个小而简陋的饭馆,但却是她和姐姐从小梦寐以求要去吃顿“大餐”的地方。而眼前这风波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一片富丽繁华景象,竟是一座极大的庄园。就连富贵公子姬尔安、庞离也不禁赞叹,此地此景真如人间仙境。
山水环绕,灯火通明,整个庄园皆被湖水环绕,湖中轻舟微荡,岸上楼阁林立,处处仙乐飘飘,直看得赵竹心目瞪口呆,任何一个乞丐都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能走进这样一个地方。只是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男多女少,女子毕竟是不常出门的,即使有这样的地方,也只是一些家教不严的小户人家的姑娘,或江湖女子来凑热闹。
姬尔安倒是乐在其中,笑看各家风景,他那身贵族的气质与这里实在是相得益彰。一行人来到一阁楼前,他们发现所有楼阁都点着几盏大灯笼,唯有这个门前没有挂灯笼,有些黯然失色。再看门上匾额写着“偷香楼”三个字,姬尔安笑道;“这楼的名字倒也特别,难怪这里没有高挂红灯,既是‘偷’当然就不能太明目张胆了。走吧,进去看看。”他向来发号施令惯了,也没等别人答话,便已抬步买进门槛。
楼前虽然黯淡,可这“偷香楼”里却好像比外面还热闹,只是偌大的中厅却只燃了三盏灯,四周萦绕着阵阵幽香。姬尔安他们来得晚,只能站在后面,也看不见整个厅里的陈设。
只听人群中间有一人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姑娘很快就出来。待会儿姑娘会给大家出题目,谁的答案能让姑娘满意,就可以成为姑娘的座上宾。”这声音活泼俏皮,让人听音想象,也觉是个可爱伶俐的姑娘。
立刻有人笑道:“不能成为蓝姑娘的座上宾,能做香香姑娘的佳客也不错啊。”
香香立刻发出清脆的笑声,说道:“您可真是抬举我了。”刚说了这一句话,厅内忽然亮了起来,众人才能看清楚,这偷香楼共有两层,到处缀着水蓝纱帐,中厅四壁大概挂着十几幅画,看来俱是名家手笔。那香香姑娘身侧立着两扇屏风,上面的画却像是刚画了不久的。
不过此时,大家早已无心赏画,因为站在楼梯上的人无疑比任何画都要美,都要吸引人。这样一个女人本该优雅的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可她竟纵身跃到人群中∥央,这身轻功干净利落,与赵竹心的又有不同。她穿的衣服也是极轻便的,一身紧身蓝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她笑盈盈地坐在两扇屏风之间的高台上,说道:“香香,你又在胡说什么呢?”
香香道:“哎呦,冤枉。为什么在姑娘眼里,我就只会捣蛋呢?”
蓝衣女子笑道:“谁让你这丫头顽皮起来,连我都管不住呢。”
听她两个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刚刚等得焦急的那些人,现在似乎也不再着急,竟都安安静静的在听她们说话。
赵竹心发现自己身边这四个男人竟也跟其他人一样静静地听着那个蓝姑娘和香香的对话。
于是轻声嘀咕道:“这个穿蓝衣服的女子就是什么蓝姑娘吗?她不是要给大家出题目吗,怎么啰啰嗦嗦说个没完?”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瞟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小姑娘怎么连蓝婼姑娘也不认识?”
赵竹心不屑道:“好奇怪的话,为什么我一定要认识她?”
那人不以为然,以一种很神气的语气说道:“因为在这风波庄里,可能有人不认得祁老大,却没有人不识得蓝姑娘。偷香楼永远是风波庄里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蓝姑娘是这里最大方的姑娘,大家都很喜欢她。”
一旁的姬尔安接道:“没错,这位蓝婼姑娘的确是落落大方,毫无忸怩之态。倒真是有些与众不同。”
赵竹心听了,轻哼一声,却没说话。
姬尔安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你不服气啊?”赵竹心被他吐出的热气弄得一阵瘙痒,轻轻缩了缩脖子,眼睛一翻,也不去理他。
这时听那位蓝婼姑娘说道:“今日既是祁老大的生辰,那规矩自然要不一样一些。蓝婼就为今晚来偷香楼的众位佳客表演一支剑舞。”
话音刚落,顿时欢声雷动。有人雀跃道:“能欣赏到蓝姑娘一支剑舞,也不枉来风波庄一遭。”
刚刚跟赵竹心说话的那人脸上已笑开了花,不自禁地跟赵竹心说道:“你知道吗,琴棋书画样样都难不倒她,可是要说到蓝姑娘的剑舞,那可真是妙绝天下,举世无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