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翻涌的黄河水,姬尔安忍不住发出几声清啸,浑然天地之间,他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
赵竹心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姬尔安见到她,有些意外,问道:“姑娘不是不屑来此吗?”
“想去哪是我的自由,我很庆幸自己还有这样的自由。”赵竹心的声音在这黄河的咆哮中,竟仍然清晰可辨,她说起来也毫不费力。姬尔安暗暗佩服她体内所拥有的那股内力,也急待探求真相,索性开门见山,问道:“姑娘内力充沛,却不擅调用,是否曾有人将自己的内力强行注入姑娘体内?”
赵竹心故作不解:“我哪里有什么内力,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没有四两拨千斤之能。”
姬尔安浅笑,说道:“你似乎天生喜欢与人作对,说话总是冲的很。我只是想,这人到底是何居心,将这样一股强大的内力注入姑娘体内,可说是有害无益,但又怎么会有人舍得牺牲自己毕生的功力害你一个小姑娘。”
“非我天生喜欢与人作对,只是不想与你们这些富贵闲人废话。至于你说的什么内力,我不明白,更不想讨论。”在泰山的时候,赵竹心对他说话还有些忌惮,此刻却是半点也不相让。
姬尔安也不以为意,低头凝视着他,问道:“难道你特地跑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喜欢与我废话吗?”
“我……”他说的没错,赵竹心的确是专程来找他的。
赵竹心道:“没错,我是有几句话跟你说。”在姬尔安这样的人面前,无需多做隐瞒,只因你瞒了也无用。赵竹心站起来,走到姬尔安身前,本以为这样,会让自己觉得他不是那么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岂知站到他面前,反而觉得自己气势更弱,幸好她做惯了乞丐,也就无所谓这些了。
她轻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就是姬公子是不是真的可以助帮主一臂之力。”
“呵呵。”姬尔安笑道:“这可奇了,我记得当初我们只是约定在泰山大会结成联盟,不知他又想要我帮什么忙呢?”
赵竹心笑道:“难道姬公子想让我相信,公子千里迢迢跟着我们,只为去钱塘江一观?”
姬尔安向赵竹心走了两步,让本来就相距只有一尺的两人,站的更近了,说道:“当然不是。就像我不相信你们跋山涉水,只为了找一家小饭馆一样。”
赵竹心轻轻“哼”了一声,移开了脚步。去风波庄,对她来说,是一个借口,但也是一个心愿。面向奔涌的黄河水,她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很想放下一切她所肩负的责任。
姬尔安看着她的侧影,微微可以看见她落寞的神情,一股熟悉的冷漠撞上心口。他再次走近赵竹心,说道:“我知道你一路在筹划着什么,不过你们丐帮的事我不想管。”
“也好。”赵竹心并没有对姬尔安的回答感到失望,反而笑道:“公子既不肯帮忙,便也不必再同行,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和哥哥离开,告辞。”她双手抱个拳,正欲离开,却在转身的一瞬被拉住左手。姬尔安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身前,顺势将她右手也握住,压在身后。
二人面对面身子贴在一起,赵竹心用力挣了挣,却毫无效果。一双眼睛盯着姬尔安:“干什么?”
姬尔安的笑容有些挑逗的意味,以一种茫然不解的语气说道:“什么干什么?”
赵竹心由惊慌转为气愤,怒道:“放手!”
“你不是临危不乱的吗?你不是一向镇定自若,诡计多端吗?怎么现在恼羞成怒了?”姬尔安将赵竹心两只手握在右手,微一用力,使她更贴紧自己,左手去抬她的下颚,发现一双满是怨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不过,姬尔安又怎么会被赵竹心一个眼神吓到,他压低了嗓音道:“稚齿婑媠,灵巧娇俏,你再长大些一定更美。”
放低的声音未被水声淹没,反而令赵竹心一阵悸动,她竟莫名有些害怕,手腕翻转,意欲挣脱束缚。如此一来,姬尔安与他贴的更加近了,忽然感到一股力量从太渊穴涌入,一双手炙热难耐,开始他强忍着,试图克制那股力量,可到了后来,实在抵受不住,只好放开了手。
姬尔安的手一松,赵竹心的身子拱起,瘫坐在地上。姬尔安慢慢运气调息,才觉没事。睁眼看赵竹心时,见她一手撑地,一手捂腹,双眉紧锁,双唇紧闭,神情极为痛苦,正欲过去扶她,谁知他手刚刚伸出,一道寒光射来,将他阻住,姬尔安后退一步,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跟着七八个身穿布衣的蒙面人,将二人围住。
率先阻住姬尔安的人,将刀尖对准姬尔安,喝道:“将身上的财物留下,便饶你一命。”
姬尔安对这几人视而不见,走到赵竹心身边,蹲下说道:“不要急躁,按我上次教你的方法去做,别与之相抗,要顺势而行。”他扶着赵竹心慢慢站起。
才起身,赵竹心就推了姬尔安一把,却未将他推开。姬尔安嘴角含笑道:“这时候就别逞能了。”
那七八个蒙面人,见他们竟对自己视而不见,面面相觑一番之后才反应过来,一起举刀劈向姬、赵二人。姬尔安一手扶着赵竹心,一手阻挡敌人,本来是姿态潇洒,岂知几招下来,姬尔安竟发现这些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
他只好放下赵竹心,在她耳边说道:“坐好,照我说的做,慢慢调息。”
赵竹心坐在地上,尽量使自己的心静下来,开始还觉疼痛难忍,渐渐的耳边的打斗声变小,那股真气在体内似乎是有秩序的流动,腹痛也在减弱。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姬尔安独斗八人,竟丝毫不落下风,心中也赞他了得。正欲重新合眼调息时,一把自蒙面人手中飞出的弯钩朝她飞来,慌忙之中,她下意识地侧过头,伸手挡在面前。
只觉手心一丝刺痛,赵竹心回过头,看见姬尔安手拿弯钩挡住蒙面人向他砍下的一刀。原来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姬尔安退敌、闪身、夺钩救人,一气呵成,速度快得惊人。待赵竹心感到手心刺痛,回过头时,他已再次对敌。可纵使如此,那把钩子还是将赵竹心的手划破了一点。
赵竹心的伤虽不要紧,可是那伙蒙面人中有人瞧出了机会,不去对付姬尔安,却来攻赵竹心。
姬尔安看出他们心思,骂一句:“卑鄙!”
这几人也并非庸手,但姬尔安一个人,想走也不成问题,可此刻要护着赵竹心一起离开却不容易。其实,若在赵竹心身体安好之时,凭她的轻功,至少不会拖累姬尔安,可此时腹痛本已将她折磨得够呛,这群强盗还来添乱。
赵竹心被姬尔安揽在臂弯之中,任他“摆布”,随着他穿过刀林剑雨,心中竟莫名觉得十分安稳,这种感觉只有在她小时候才有过,自六岁以后她就开始过着流浪漂泊的日子。
此时,赵竹心和姬尔安都知道,这八个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强盗,看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姬尔安来的。那八人虽久战姬尔安不下,但姬尔安带着赵竹心也始终摆脱不掉他们,甚至因回护赵竹心手臂还受了伤,他却浑不在意。
“你可以不管我。”赵竹心忍着腹痛说道。
“好啊。”姬尔安毫不犹豫地回答,竟真的发开了手。
赵竹心勉强站立,心中苦叹:“终究是富贵之人多凉薄。”正暗自伤心,忽听人叫道:“竹心妹妹。”
赵竹心心中一乐:“是平哥哥到了。”果然赵一平已站到她身边,嘻嘻笑道:“竹心妹妹别怕,我来了。”
赵竹心撑着他的手臂,说道:“别理他们,我们走。”
那边姬尔安和唐季二人对付八人,他们根本无暇再顾及赵竹心这里,赵一平轻而易举将她带离。看见赵竹心冷汗涔涔,赵一平才发觉不对,担心道:“你受伤了?”
赵竹心摇摇头,说:“老毛病。”
赵一平扶她坐下,说道:“别走了,你坐下引导内力,我保护你。”
赵竹心惊奇地看着赵一平,赵一平一愣,笑道:“是庞公子教我的,他说姬公子是在帮你,不会伤害你。”
“对了,庞公子怎么没来?”赵竹心坐下,合上眼问道。
“那个唐季嫌他走的太慢,让他留在那等我们。”
想是姬尔安太久没回去,唐季担心出事,才带了赵一平一起出来,恰好赵竹心也在这里,更省得赵一平再去寻找。
赵竹心此番可以静心调息,周身渐渐舒畅,等她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站了三人,一具尸体躺在黄河岸边。赵竹心斜了姬尔安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冷血无情!”便携着赵一平离开。
“赵姑娘此话从何说起啊?”姬尔安追问。
赵竹心停住脚步,不耐烦道:“他们不过是因黄河水灾而无家可归的流民,迫不得已才做起强盗,你却偏偏连他们的命也要害,还不是冷血无情?”
姬尔安问道:“你真这么以为?”
“不然呢?”
“这些人虽然身上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着,可你没看出他们并不普通吗?哪有普通百姓会有那样的身手,他们可是处处下着杀招,毫不留情啊。你难道看不出那些人想杀我吗?”一边说一便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
赵竹心想起他手臂受伤还是因为保护自己,不好再与他争辩,但还是不服气地说了句:“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要,好端端的人家为何杀你?”
“你该知道原因的,因为我对一些人构成了威胁。”姬尔安道。
赵竹心眼神游离,故意问道:“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是你调戏了哪家姑娘,人家来找你算账的。”
“哈哈哈。”姬尔安被赵竹心这句话引得发笑,“估计除了你,别家再没这么厉害的姑娘了。”
被他言语上占了便宜,赵竹心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了句:“登徒子!”
其实赵竹心怎会不知这些人是专程来杀姬尔安的?她还知道,这些人能这么快找到姬尔安,还全赖自己给曲长秋的“密报”。但她心里清楚,这些人绝不是曲长秋派来的,那么曲长秋的背后究竟还有些什么人?难道真正觊觎帮主地位的人并非曲长秋,可这与姬尔安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