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四兄弟直至离了破庙五丈有余,才开始说话,当先一个忍不住开口的是唐季,“二哥,你想说什么?”四人心意相通,在破庙中,他已知道唐仲有话要说。
唐仲道:“我要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唐季道:“本来就是因为她,我们今晚才没得吃,才不得不住破庙的。”
唐伯嗔道:“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好,你唐四少爷吃不得苦了,是不是?若是因此误了公子的事,你可担当得起?”
“不过是个小丫头,能有什么作为?”唐季兀自嘴硬,见唐叔始终不发一言,便道:“三哥,你说是不是。”
唐叔只回了三个字:“不简单。”
唐仲接道:“没错,能令公子重视,又令咱们的庞家九少爷如此言听计从的小丫头,怎么会简单?”
“二弟,依你之见,这小乞丐有什么图谋?”唐仲虽是大哥,但智谋不及二弟,因此凡事习惯与他商量。
“现在我也摸不透,看得出这姑娘并不想当真与庞公子结交,可若说她有什么大的图谋,却又不像。”唐仲双臂抱于胸前,仔细回想赵竹心一路的言行,忽然说道:“怎地将这一节忘了。”
其余三人齐声问道:“什么?”
唐仲道:“丐帮,这位赵姑娘根本不是丐帮弟子,但你们可还记得山脚下,曲长秋与她二人的言行?”
唐季问:“这么说是曲长秋派她跟在庞公子身边的?不对呀,公子派我们保护庞公子的时候说过,让我们留心这小乞丐,也就是说公子是知道她会与我们同行的呀。可公子又没告诉我们小乞丐的来历,只交代将她的行踪和异常举动报告回去,我看这小乞丐的举动就没有正常的。”
“四弟!”唐伯喝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埋怨起公子来了!”唐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唐仲接着说:“看情形,当时赵姑娘不愿跟我们走应该是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是想借着庞公子帮她离开丐帮。而且泰山丐帮大会几乎是曲长秋在控制,恐怕丐帮那位赵帮主坐的只是个虚位。公子能够如此轻意破坏丐帮拉拢各帮派,恐怕还是这位赵帮主帮的忙。”
唐叔听了,便说了两个名字:“赵竹心,赵一心。”
唐季恍然:“哦,丐帮的帮主叫赵一心,难不成这位赵姑娘是他妹妹?”
唐伯道:“听说那位赵帮主的年纪也不大,但总该比赵姑娘大些,二人是兄妹的可能极大。二弟,你看如何?”
唐仲道:“是不是兄妹我不清楚,但关系定不一般。看来是曲长秋想挟帮主以令群豪,赵一心无法脱身,但赵姑娘却想出了脱身的法子。”他认真思索一番,竟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想的八九不离十了。
“公子既肯帮他们这个忙,看来赵一心成为丐帮真正的帮主的日子便不远了。”唐仲补充道。
唐季又问:“可那个小乞丐一直跟着庞公子是什么意思?”
唐仲笑道:“你可瞧清楚了,恐怕是我们这位庞公子一直赖着赵姑娘吧。”
“大哥,你还说我,听听二哥是怎么议论将军之子的。”唐季抱怨道。
这边赵竹心早已为七人铺好了稻草,神案附近一堆,留给唐氏兄弟四人,向里一点有两小堆,留给自己兄妹和庞离。
庞离倚在神案旁,形容略显憔悴。赵竹心见他实在可怜,倒有些不忍,在自己的破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庞离,说:“这个给你吃。”庞离见是一块小糖饼,抿嘴咽了口唾液,道:“姑娘先吃吧,想必他们几个很快就回来了,我还能挨一会儿。”
“此刻还嘴硬!你不领我的情便算了。”正欲将糖饼收回,庞离忙夺过去,道:“承蒙姑娘爱惜,多谢了。”
赵一平吵道:“我也要吃饼,竹心妹妹,还有吗?”
赵竹心抿嘴笑道:“怎么会没有你的份?”说着又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小饼,说:“不过只有这一个了,我们一人一半可好?”于是将巴掌大点的糖饼与赵一平分着吃了,边吃边说:“我有糖饼的事,你们两个可千万别跟唐家四兄弟说,只因我只有这两块,若是路上拿出来吃,七个人又怎么够分呢?相信他们不会无功而返,我们也只拿这两块饼填填肚子罢了。”
庞离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欢喜,笑的是赵竹心的想法忒也孩子气,唐氏兄弟哪里会在意她这一小块糖饼了?莫说他们不在,即使他们此刻就在面前,也当将吃的让与我们先食;喜的是赵竹心只有两块小饼,却将一整块分给了自己,显然她对自己还是关怀。
又等了一阵,唐氏兄弟终于带了两只野山鸡回来,另有一些果子。赵竹心接过果子,其余一应事务皆不用管,唐氏兄弟负责处理野鸡,生火搭架。赵竹心也不客气,将果子分给庞离和赵一平,自己也大口开吃。
庞离本来害怕这山野之物不干净,迟疑着不肯入口,可一来是太过饥饿,二来看赵家兄妹吃的津津有味,便试着尝尝,岂知入口香脆,甘甜味美,真觉是人间美味。那边赵竹心也赞道:“嗯,香脆可口,当真是好果子。只是唐家的四位大哥今日也不免为贼了。”
“你说什么?”唐季正在将那野鸡去毛,听了他这句话,又要忍不住发作。
赵竹心道:“怎么,我说错了吗?这果子名叫‘桃金娘’,成熟不易,需人悉心照看,每日灌溉,否则不能成活,因此这果子定是有人栽种的。而我们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人家,想是住在城里的农家在此耕种,夜间无人看管,于是几位便不告而拿了。”
唐季本就气盛,平日里虽然跟着姬尔安办事多有收敛,可今日对赵竹心实不想再忍让,唐仲看出他要发作,忙走过来,拉住他一只手,对赵竹心道:“赵姑娘误会了,虽是不告而拿,但已经给那果树的主人留了一串铜钱在树枝上。”
赵竹心笑问:“你们有钱吗?”
“自然比你这小乞丐有钱。”唐季伸手去摸腰间,却发现自己的荷包没了踪影,唐氏其余三兄弟去摸自己的荷包,竟都不见了。
此时,赵竹心晃了晃手中四个褐色荷包,笑问:“几位大哥可是在找这个?”
“你……”唐季忿忿地说道:“贼喊捉贼,原来你自己才是小偷。”
赵竹心不以为意:“没错,我是偷了你们的东西,我承认。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偷东西,却狡辩隐瞒,几个果子拿来解渴嘛,有什么不妥,非要显得自己高贵圣洁。”
其实在四人出门之前,赵竹心只偷了唐季一人的荷包,至于其他三人的,是在他们回来以后,从各人手中接东西的时候,便顺手牵羊了。唐仲本欲说谎掩饰,岂料赵竹心猜到他们定不会知道这果子是有主人的,而且是不是真的有也不一定。
唐季听了这几句话,实在忍无可忍,挣脱唐仲,使出一招“蟹钳手”抓住赵竹心手腕,反压在其身后,本来以赵竹心的轻功是可以躲过他这一手的,可她却没有躲。赵一平哪里能见得有人欺负他的竹心妹妹,立时就要出手,庞离也急的出声制止,却被赵竹心劝住:“你们放心,唐四哥不会伤害我的。”
唐季冷笑:“此刻再来叫哥哥可来不及了。”
唐伯本来在外忙着,想着有唐仲在旁看着,不至出什么事,怎料确闹的动起手来,待要上前喝止,却看见唐仲悄悄向他和唐叔摇了摇手,他向来信任这个二弟,于是便不进庙来。
赵竹心道:“好,是我小叫化子高攀了,开个玩笑何必动怒?”
唐季道:“姑娘一路上开的玩笑不嫌太多了些吗?我们好心采来果子与你,你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却来骂我们兄弟是贼,这是何道理?”
“什么是何道理,都说是几句玩笑,何必当真?”赵竹心被他捏的手腕生疼,胳膊也开始发酸,便央求道:“好,我给你们道歉就是,对不住四位唐兄,小叫化子以后不敢了。”
唐季本也就是想治治她的刁蛮性儿,并没想要伤她,况且还有庞离在侧。于是放脱了她手臂,说道:“你既肯认错,我们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且饶过你这次。”
赵竹心撅着嘴走到庞离身边,也不再还嘴。庞离见她一脸委屈,登时对唐季发起火来:“是谁教的你没大没小,赵姑娘是我的朋友,也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她不过是与你们说笑,你却拿来当真,心胸也忒小了点。”他此时拿起主子的架势,也不愿讲什么道理,心里只是埋怨唐季。
唐季哪敢跟他回嘴,只好受着骂。不料赵竹心却开口求情,说道:“庞公子别怪他,是我不懂事。”赵竹心既开了口,庞离也就不再计较。
唐仲一直冷眼旁观,越来越觉得这位赵姑娘不简单,绝不是单纯的任性刁蛮,她如此喜怒无常定有什么目的,只是自己也猜不透。
唐季被庞离教训一顿,心里老大不乐意,耷拉着脸,一边收拾野鸡,一边小声嘀咕:“莫名其妙,真想在这鸡上加些毒药吃死这小乞丐!”
“你说什么?”唐仲问道。
“哎呀,二哥,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唐季不耐烦道。
唐仲脸色凝重,招来大哥和三弟,悄声交代道:“一会儿吃东西的时候,大家留意些,任何东西不可先入口,定要等到赵姑娘吃过才可再吃。”
这次唐叔又忍不住发问:“她敢下毒?”
唐仲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测。”
四人将火架搭好,鸡也烤好了,便拿去分给庞离和赵竹心兄妹。赵竹心笑着接过,看了一眼,又递回去,说道:“几位唐公子,刚刚小叫花子多有得罪,在这里借花献佛,这个鸡腿留给你们几个吃,全当赔不是了。”
唐仲道:“姑娘费心了,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这鸡腿,贤兄妹和庞公子一人一个,我们兄弟留一个就好。”
赵竹心笑道:“几位大哥不怪我就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拿起鸡腿便吃。唐氏兄弟见她吃了,而且自己的食物她又没碰过,这才放心吃了。
吃完,大伙儿略坐坐,消了食,便都睡下了。
唐季小声向唐仲道:“二哥你也太高看这小乞丐了,她哪有胆子下毒?”
唐仲不愿多言,说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