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朱元璋又亲自审了陈宁,照例命儒臣条列口供,做成死案。第三天黎明,朱元璋就断然降旨,将胡惟庸、陈宁以谋逆大罪处死,然后驾临早朝。烛光之下,群臣拜贺完毕,见圣上端坐御座之上,双目炯炯,一脸威严,已被胡、陈大案吓破了胆的群臣,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不敢仰视。
朱元璋将群臣打量了半天,才降旨道:
“近日朕亲审胡、陈谋反经过,二逆畏惧天威,在铁证面前,供认不讳。所招诸事,已命儒臣整理完毕,现当朝公布,以正视听。”说罢,朝下看了一眼。
此时,佥都御史范毅铭跨出班序,照预备好的文稿读道:
“二奸俱招:奸臣胡惟庸久居中书省,滋生异志,擅权植党,欲行不法,天子诏问,神不自安。忽有献媚取宠之人,告之其定远老家祖宅井中有石笋生出水面,又有人盛传其祖坟夜半火光烛天。胡逆听后,以为天降瑞兆,促其成功,遂与陈宁等人勾结,整日在中书省观阅天下军马薄册,谋划作乱大计。又命威海卫指挥林贤渡海招倭,以里迎外合。不料其子招祸身死,朝廷查问,胡逆心有所忌,情急之中,欲联络京师内外同党仓皇起事,恰逢慢待占城来使,忽获罪下狱,才挫败奸谋,原形毕露。以上均是胡、陈亲口所供,言之确凿,铁证如山。天子降诏,谋逆大罪,情不容赦,已于今天将胡惟庸、陈宁处死,以谢天下。”
范毅铭读完,满朝鸦雀无声。这时忽有人出班奏道:“胡陈谋逆,蓄意已久,御史中丞涂节与胡、陈二逆关系至密,实为一党,只因案情已露,迫不得已,方才上告,若不诛杀,必留后患。”
涂节听了,脸色大变。
朱元璋心想,作成此案,全仗此人,若赦了他,日后或有疑问之处,他心知肚明,终有是非,于是,冲涂节问道:
“卿有何话说?”
涂节听了,心知不祥,忙双膝跪下,一时泪如泉涌,口中说道:“臣忠于陛下,苍天可鉴。”
朱元璋只说:“谋逆大罪,万死不赦。卿谋逆在先,检举在后,况且事已败露,属万不得已,若留下榜样,怎能服人?”
涂节只觉眼前漆黑,此时才痛悔不已,却又无话可说,一时泪如雨下。
涂节所作所为,已为群臣侧目,就有人高声奏道:“请陛下正法。”
朱元璋便拂了拂袍袖。
可叹涂节既入胡、陈圈中,却欲立功恕罪,用尽心机,终久难免一死,倾刻成了刀下之鬼。
杀了涂节,朱元璋降旨:“三名首恶已除,其同党大有人在,决难姑息。”
满朝文武不知道还要牵进多少人去,纷纷望着圣上。
朱元璋却话题一转,说道:
“自朕登基以来,历任丞相均不称旨。杨宪首作威福,自寻其祸。汪广洋外忠内奸,罪有应得。如今胡惟庸竟敢擅权植党,谋叛朝廷,这些人无不蒙恩在先,却又欺君在后,何以至此?皆因中书省权威过重,利欲熏心所致。先时秦设丞相,赵高指鹿为马,后世不以为戒,丞相一职,世代相沿,祸乱丛生。朕纵览古今,思虑再三,若不罢黜中书省,废除丞相,必将后患无穷。”
百官听了,一片惊讶。
朱元璋又道:“朝廷大忌,无过于权臣荫蔽,废除丞相,提高六部官秩,直接听命于天子,效仿上古六卿之制,方是正理。”
众文武这才明白。刑部主事茹太素出班奏道:
“臣以为历朝制度皆取时宜,陛下开创之君,岂无更改古制之礼!只是臣恐裁撤中书省后陛下亲率六部劳神太过,因此可封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作为辅佐重臣。”
朱元璋断然说道:“朕乐于理事,并无繁重可言。”
茹太素听了,只得施礼退下。
朱元璋再不理会,又降一旨:“中书省裁撤之后,大都督府亦分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分领天下各处军马,每府设左右都督,均听命于朝廷。”
百官暗道:大都督李文忠本是圣上的至亲,竟也难免裁撤之列。
朱元璋将心事倾尽,才又降旨:“国出奸贼,方显忠良。卿等只管检举胡、陈党人,确保除恶务尽。”
此旨一降,殿下有些刚刚安生的朝臣不由又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