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兄弟心悦诚服,连连称是。
朱元璋意犹未尽,又道:“便如人臣之礼,早在孔孟书中便有详述,不知这些儒家经典,怎能安身立命!”
这次连燕王朱棣也连连称是。
朱元璋点头赞道:“朕听说燕王颇喜读书,十分欣慰,长此以往,必受益无穷。”
朱 、朱棡二人知道父皇偏爱四弟,早有看法,表面哪敢有半句怨言!
朱元璋认为朱棣最可栽培,一天正巧刘三吾、朱允炆和朱棣侍坐,特意对刘三吾说道:
“众多皇子之中,四皇子最有出息。”
刘三吾一震,心说,当面如此称赞,最不相宜,勉强说道:“果然如此?”
朱元璋见刘三吾有些介意,索性说道:“卿可谓当今的大儒,又是皇太孙的师傅,却不知道燕王的学问,即可当面一试。”
刘三吾连忙离座谢道:“臣才疏学浅,委实不敢。”说完又仔细看了看朱棣。就见这位四皇子身材魁伟,仪表非凡。特别是那张颧高目深的脸上,高鼻梁,宽下颔,与圣上大有些仿佛,只是面庞白晰,多了几分年轻英俊。就见此时燕王安坐一旁,目不旁视,颇有些王爷的大器。刘三吾心下吃惊,难怪人说四皇子有帝王之相,果然不假。
朱元璋见刘三吾谦逊,也不强求,说道:“朕常与卿等饮酒联诗。今日无酒,朕出付对联,你三人对出下句,一并试试你等的才学。”
刘三吾忙道:“老臣才思枯竭,难与皇太孙和燕王同日而语,求陛下开恩。”
朱元璋便道:“如此卿且作评判。”
刘三吾这才点头。
朱元璋见庭外春风和煦,杨柳垂条,稍一凝神,便出了上句:
“风吹马尾千条线,”
念完,朝朱允炆和朱棣叔侄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原来,朱允炆虽然年轻,因自幼长在朱元璋身边,平时皇爷常命他联句,经过的场面多了,平常并不发怵,谁知今天与四皇叔一起比试,忽然紧张起来,一时竟捕捉不到恰当的词句,正自着急,却见四皇叔略一思索,早对出一联:
“日照龙鳞万点金。”
朱元璋仔细品味,嘴里没说,暗自点头,就朝刘三吾看了一眼。刘三吾明知圣上的意思,也深感燕王不但对的工整,而且气势不凡,更为皇太孙着急。这时,就见朱允炆脱口对道:
“雨打羊毛一片毡。”
一语即出,令人黯然。这句下联论工整无可挑剔,可往细里一想,不但毫无光彩可言,反有委靡之气。朱元璋本想显显四皇子的才学,不想却试出了皇太孙的底蕴,顿时兴致全无。
刘三吾心里惋惜,见圣上突然变色,明知原委,忙打圆场说道:
“陛下上联信手拈出,如神来之笔,燕王与皇太孙的下联难出陛下之右,却各有千秋。”
朱元璋不置可否,呆坐了半响,无言而退。
事后,朱元璋为皇太孙那句下联越想越扫兴。身为国储,全无英雄气慨不算,竟还透出颓唐之气,想自己艰难一生,呕心沥血,日后将社稷交给这样一个软弱的子孙,何能放心!又想,燕王那句下联气象何等不凡,分明有天子之象。然而此子虽然可喜,废长立幼,又谈何容易!这天,朱元璋正想心事,朱棣主动入宫谒见。原来,这位燕王颇有心计,那天与皇太孙联句,父皇虽然未置可否,通过察言观色,已清楚父皇的好恶,这几天有意寻找机会接近父皇。
朱元璋赐座之后,果然问道:“假若日后朝中生变,皇儿当如何行事?”
朱棣不假思索:“出兵勤王。”
朱元璋又问:“若朝廷未授统兵之权,该当如何?”
朱棣略一思索:“矫诏调兵。”
朱元璋一愣,问:“岂不是触犯朝廷法度。”
朱棣奏:“儿臣以为,朝廷既然生变,必然有社稷之危,国将不国,尚有何法度可言。”
朱元璋听了,深以为然,点头说道:“皇儿深知以国家社稷为己任,正是古人所说,‘大行不顾细谨’,正该如此。”
朱棣见父皇称赞,心中暗喜。
过了两天,朱元璋对刘三吾说:“卿亲眼见过,燕王才思奇伟,有治国之才。”
刘三吾揣摸着圣上的意思,当即奏道:“虽然如此,臣以为从国家长治久安为计,传国之人非皇太孙莫属。”
朱元璋本是试探,见刘三吾答得如此果断,沉了半晌,一言不发。
五
众藩王在京住了一程,朱元璋觉得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命他们返回各自封国。这天燕王朱棣进宫陛辞,朱元璋独对这个四皇子生出惜别之情。赐座之后,特意说道:
“蓝党之变,多亏皇儿及早提醒。”又说:“这次还朝,朕见你等日渐成熟,社稷有靠,是朕最大的欣慰。”
朱棣见父皇眼里透着慈爱,别有感触。父皇屡屡当面夸赞,却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因顾不得品味话里的含义,忙奏:“儿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厚望。”
朱元璋又道:“朕当你这样的年纪,已经开创了我朝的基业,故你等挑起大任,已顺理成章。”
朱棣听了,又是怦然一跳,忙把心绪掩了,道:“陛下天授智勇,儿臣怎敢相比,然而臣决心建功报国。”
朱元璋点头,这才说道:“北平本是前朝都城,又北临胡地,非国家栋梁不可当此大重,朕将你封在那里,倚重之意,自不待言。”
朱元璋把军中旧将逐步除掉,又将兵权归于自家骨肉,才不厌其烦地一再叮嘱。朱棣听了这些倚重的话,却爱品味其中的弦外之音,故而生出些若明若暗的感觉,听到这里,四皇子又有些失望,然而朱棣胸有城府,岂能让心事有半点流露!忙道:“儿臣感念陛下倚重之恩,在封国不敢有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