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刑部尚书吕宗艺奏道:
“刑部遵旨已将胡党案犯李存义、李佑父子从崇明岛解进京来,连同李伸,均由刑部和都察院共同羁押。”
朱元璋问:“朕听说李伸近年逍遥在京,不守法度,从何处将此犯拿住?”
吕宗艺只得奏道:“韩国公府中。”
朱元璋故意一愣,直看着都察院佥都御史范毅铭。范毅铭见圣上看着自己,出班奏道:
“臣听说胡党李伸近来率三百卫卒日夜宿在韩国公府中,不知什么缘故。”
朱元璋惊诧:“朕早有明令,不准豢养家丁,武将回朝尚且不准带一兵一卒,李善长府中如何有三百甲士?”
范毅铭再奏:“臣等昨天审问,李伸供称三百卫卒是其伯父李善长从信国公处所借。”
朱元璋顿时震怒:“大胆!先有胡党要犯丁斌潜至京师找他联络,如今又偷偷带兵,要造反不成!”
满朝官员也都吃惊,却又觉得蹊跷。李存义父子早被定为胡党,罪过就差一个“斩”字,李善长遭受连累,常年足不出户,为何爷俩竟又做出这种不法的事来!
这时左都御史詹徽出班奏道:“臣以为案犯李伸是丁斌的义妹夫,关系非同寻常。如今丁斌入狱,李伸带兵藏在韩国府中,绝非偶然,万万不可小视。
朱元璋当即降旨:
“李伸如此嚣张,为防不测,立即斩首。”
吕宗艺出班接旨,却又奏道:“李伸当斩,却还没来得及鞫审供辞。”
朱元璋道:“他与李存义、李佑、丁斌同为一党,何愁口供!”
吕宗艺哪敢违旨。
朱元璋又道:“剩下的三人务要鞫拷仔细,不可使一个乱党漏网。”
吕宗艺、詹徽先后小心接旨。
散朝后,朱元璋把詹徽召到便殿。詹徽拜见后奏:
“今天臣有一事不明。胡党李伸擅领军卒得罪被斩,然而此人一向被韩国公庇护,三百军卒又是李善长所借,朝廷却不罪及事主,臣以为于理不公。”
朱元璋道:“卿言之有理,然而李善长乃朝廷勋旧,些许罪过,不足以罪及其身。”
詹徽又奏:“臣也知道李善长有朝廷免死铁券,但他与胡党牵连,就是谋逆嫌疑,这却不在免死之列。”
朱元璋见詹徽在天子跟前弹劾李善长咄咄逼人,心里佳许,故不怪罪,只说:“李善长与李存义父子虽有弟侄之亲,却只是株连的罪过,对一个开国重臣,不可草率。”
詹徽听了,方才品出些意味,这才频频点头。
朱元璋见詹徽明白事理,郑重说道:“今天把卿宣来,有一事相嘱。这次北征之前,朕命延安侯唐胜宗做了左副将军,托以军国大计,没想其离京之前不顾朝廷法纪,潜入李善长府中密语多时,举止反常,令人生疑。卿负责纤劾百官,又是天子耳目,明天北元降人解进京来,卿命人仔细察访,不可大意。”
詹徽见圣上说得机密,深知事关重大,没来及细想,忙下跪领旨。
朱元璋又道:“只因此事关系重大,朕单独与卿说知,卿须不负朕望。”
詹徽见圣上这样倚重,受宠若惊,以头点地,谢道:“陛下待臣有覆天载地之恩,臣敢不竭尽心力!”
朱元璋见詹徽不但执法严峻,而且遇事一点即透,对这个青年朝臣更加赏识。
君臣正说到深处,随堂太监上前来奏道:
“韩国公请旨参见皇上,现在午门外候旨。”
朱元璋似早有所料,降旨道:“朕国事繁忙,无暇见他。”
太监领旨下殿,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看了皇上一眼,又奏道:
“韩国公只命奴才启奏陛下,他今天专来请罪。”
朱元璋将脸一沉:“传朕的口谕:曾为丞相,又是朝廷勋戚,国家法度,能不清楚!有过回府自省,无过不必庸人自扰。”
随堂太监听完,忙去传旨。
坐在一旁的詹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有了主张。见圣上沉思无语,忙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