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参谋瞪他一眼:“别插嘴,你们先回去!”
后勤兵都是油罐子,把头一扭:“轻点说话不行吗,大晚上的这么大声音。”
王参谋早已习惯他们,不和他们计较,转过身来和分队长准备登车。
按照分队长分组,孙强、卢超、莫天柱开一辆悍马在前,我和赵恒、分队长、王参谋随后,乘着夜色直抵山东L市。
王参谋在车上分析:“胡铁飞是分队中射击最有特点的射手,射击历史纪录同年度兵中最好,枪枪稳固,他这40发子弹可是40条人命啊。”
分队长既是领导又是兄长,自责已填满胸口:“都是我没有教导好,让这么有基础的兵做出这种事来,我有责任。”
王参谋抬起头,注视着分队长:“吸取教训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将其追捕回来。这事他肯定早做打算,有些事我们都无能为力,大家事先都认为他是一个好兵,有谁会知道会做出这种事来呢,人啊,太难预料。”
“我有责任的,单亲家庭,我应该给他更多的关注。”
我心头一震,这么长时间,胡铁飞是单亲家庭我都不知道,胡换飞性格乐观豁达,真难以看出!
王参谋抬头看一下外面:“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等到了他家里把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判断吧。”
凌晨两点,经过河北某市时接到陈参谋和班长汇报,他们已先于我们到达并了解基本情况:村长是解完手后从厕所站起时被击中的,从子弹飞出方向判断,应该是从斜角200米的位置狙杀所致,弹头是5.8毫米普通弹,虽没人亲眼所见是胡铁飞射杀,但有人在村里看到他回来,村长在村里强行霸道,在胡铁飞当兵之前就阻挠其入伍,最近几年见胡铁飞家里没什么人,多次骚扰胡铁飞母亲。
一车人都沉默不语,心情随着车轮的颠簸而起伏,辗压过的路面一直朝前延伸……
翌日凌晨,到达目的地,各职能部门分头行动,公安干警将情况上报省厅,并严查所有高速、车站出口,我们在当地公安部门的带领下,直奔胡铁飞所在村,山路偏僻,一行人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村落掩映在一排崇山背后,山峦与山峦之间形成一条长形波浪,到处都是绿绿葱葱。
车速缓慢,好多地方只能容一辆车通过,村庄的轮廓渐渐展现在面前,班长和陈参谋已在村口小道上等候。
公安干警已将案发现场保护,但四处还是围满了村人观看,村长家人死活要冲进来,被两个干警狠狠拉住。
村长家人进不去,一把抱住王参谋的腿嚎啕:“我家男人死得冤啊,首长,你们可要把铁飞那浑蛋捉住枪毙,为冤魂报仇啊。”
我们赶紧上前劝道:“大婶,别激动、别激动。”
村长家人还不依,非要我们给个说法,一路哭着跟在后面不肯离去。
我们走进隔离带,近前一看,一颗子弹直击死者太阳穴,流出的血已变得暗红,泛着豪无生机的颜色。
分队长看了看死者倒地的方位,抬眼向四处观望,而后径直往侧前方走,两分钟后站定:“胡铁飞应该是在这里进行射杀的,此地距离死者位置约200米,并且射点开阔。”分队长所说的位置是一片公社夹角,五、六里年代修建的,搭着院子,既不是平房又不是楼房,却悬着横梁,里头有天然夹角形成的射击位置。
伏击地点大家都有同样心得,没有人持反对意见。狙击手和狙击手之间的战争真是一场可怕的追逐,尤其是大家互相熟悉对方的时候,更是一场无法预料的黑暗之手在操纵,而现在,我们将要和自己的兄弟展开追逐。
分队长好象看穿了我们的心思,提醒道:“狙击战永远是最强射手之间的对决,大家不要掺杂其它私人感情。”说完厉光扫每人一眼。
能没有私人感情吗,我们在一块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为止,没见胡铁飞的人影,我们恨不得这都是假的,大家无法把这个现场和胡铁飞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人联系起来,没法联系啊,他是那么的乐观,和我们开玩笑,转眼之间却已是穷途末路,这角色的转变令我们难太以接受。
而现在,我们要奉命将其控制、逮捕,这需要将多少的感情都放下,然而,我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战士,没有人能那么轻易放下,矛盾在心间冲撞,是一股苦涩的青春味道。
技侦干警将现场拍照,遗物装入密封袋,派一辆车过来把人拉走。
班长带我们到了胡铁飞家,是一幢小平房,有些破旧,屋顶盖着青色瓦片,胡铁飞母亲缩在堂屋一角嘤嘤的哭,脸上表情木然,见我们来了,赶紧起身用围裙擦眼睛,颤抖着手给我们倒水,胡铁飞大伯站在旁边,两眼泛直。
我们赶忙说:“大娘,不用倒水了。”
他母亲没有什么表示,执意要我们喝口热水,我们刚把茶杯放下,她“扑通”跪在我们面前啜泣:“你们都是铁飞的领导、好战友,你们见到他后给他捎句话,就说他娘等他回来投案,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他做错了事,我不恨他,要恨就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啊.首长,我儿给你们添麻烦了,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