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张姓张,由于常年做豆腐生意,熟人都称他豆腐张。豆腐张的老伴也姓张,也就是张碗的母亲张氏。张氏共生下一男两女,男孩不满四岁便夭折,一个女儿七八岁时又离奇失踪,为这两件事老两口伤心了好几年,整个家好悬没垮了。好在第二个女儿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老两口总算有个寄托。为了能让小女儿平平安安一辈子,张氏给小女儿起了个挺硬实的名字:张碗,碗就是饭碗的碗,平时就叫碗儿。
豆腐张年纪大了,买豆腐的主顾又多,生意出奇的好,实在忙不过来,这才教碗儿随行帮忙。算起来她帮父亲卖豆腐也有好几年了。
豆腐张的豆腐主要供应江宁城内几个大酒楼和几个大户人家,所以也不用怎么吆喝,只要在城里转一圈,一车外加一担豆腐就基本卖完了。剩下的一星半点,一些散户就要光了。尽管如此,由于江宁城实在太大,主顾们又分散,一圈下来得转小半个江宁城,想那几朝古都户口百万,转上半圈不知要走多少路。豆腐张每次回家都得天黑透了以后。
太阳西沉,夜幕再次降临,豆腐张父女照例定更时分才回到家。豆腐张依旧倒头便睡,夫人张氏已经习惯,故而在内屋也没出来照应,由着父女俩自吃自睡,自顾自的。白天一路奔波,过秤收钱,收钱过秤,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碗儿也顾不上胡思乱想,昨夜那宗事暂时抛在了脑后。等晚上回到家,一切都安静下来,昨夜的恐惧又渐渐浮上心头。她少有的没有洗漱便和衣躺下了,房门窗户关得紧紧的,心里还不踏实,又在门窗上顶上一张桌子外加几把椅子。正是月末时候,月亮出来的很晚,天上点点星光不足以驱走黑暗,屋里屋外一片漆黑。
碗儿和衣躺着,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她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又怕睡觉,怕睡着了又会重复昨夜的噩梦。矛盾加恐惧的心理使她睡意全无,耳朵尽力搜索着哪怕一点异样声响……
大街上隐隐传来鼓点,已经三更天。
夜色依旧,四下里静的出奇,又不知过了多久,碗儿实在支持不住,头一歪睡过去了。忙碌了一整天,实在太乏太累了,一个女孩能有多少精力。
“碗儿,碗儿……该起床啦。这孩子,这两天怎么变懒了。”张氏的叫喊如一张大手,很粗暴地将她从睡梦里拉到睡梦外。碗儿极不情愿的睁开眼,阳光隔着窗棂纸照射进来,白白亮亮暖意浓浓,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一切如常,碗儿紧绷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她喃喃道:“看来前夜真的是一场梦。”
疑虑消除,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精神头也上来了,她一骨碌身翻下床,移开顶在门窗上的桌椅。打开房门,阳光夹着清风扑面而来,能见到第二天的阳光,对于一个有生命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平常同时又很惬意的事。
匆匆洗把脸,吃口饭,父亲早已收拾停当,迎接碗儿父女的又是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