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赶到一处长亭外时,已是三更。
铁风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旁边两个黑衣暗卫也受了些轻伤,正在帮铁风包扎着伤口,见赵子恒到了,两个暗卫当即跪下抱拳唤了声:“殿下。”
铁风刚想挣扎起来行礼,赵子恒按住他:“这个节骨眼还行什么礼,免了!”他看了看铁风的伤口,是被及其锋利的刀刃所伤,穿皮入骨。
赵子恒冷笑,也不知是何人的心肠,竟能比他还狠上三分。
他在铁风面前蹲了下来,接过暗卫手中的伤药,亲自为铁风包扎了起来。
铁风受宠若惊,急忙道:“这,这怎么使得,殿下折煞奴才了。”
“这次你做的很好。”赵子恒看了看他这已然入骨的伤口,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伤是谁弄的?总该不会是赵子仪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弄的吧?”
铁风道:“似乎是公子仪身边的人,他戴着面具,一身黑衣,似乎并不像宫里的人。但功夫着实厉害着,和这么多人交过手,我还从未见过身手比他更好的人。”
铁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属下也是不明白为何公子仪身边会突然多出这样的高手,这是跟那人打斗时从他腰间上拿下来的,我想着,也许能从这上找到什么。”
赵子恒接过荷包,细细端详,这荷包上绣着含苞待放的并蒂莲与一对栩栩如生的双飞蝴蝶,借着月光,他看见荷包右下角绣了两个娟秀的小字:莞婷。
“那人身上可还有什么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铁风想了想,道:“我记得同他交手的时候,他使的那把剑……剑上刻着的花纹,红的像血一样。那花纹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刀身,诡异的很。”
赵子恒心下一沉,在这割据天下的五国之内,能够使这般兵器的,只有一人。
天下第一剑——长君。以毒辣的剑法闻名于五国的长君,是一个从出道开始便从未失过手的杀手。可这人有个规矩,人不对,任凭给出的银子再多,也是不愿杀的。他带着一张将能所有表情遮挡起来的面具,那面具上,刻着令人可怖的鬼面图案。
一柄奇刀,一张面具,长君游走于五国之内,成了在这并不安稳世道中政客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剑。
赵子恒倒是不在意他的规矩,但长君的剑法和从未失过手这两点倒是很吸引赵子恒,他本想把长君收为己用,岂知长君在半年前便像是人间蒸发的一般,五国之内均寻不到踪迹,他不得已才就此作罢。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赵子仪身边?
铁风试探地问道:“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回宫一趟吗?”
“不急,继续让死士在宫里盯着,至于现在,带我去见父王。”
赵子恒扶起铁风,冲身旁两个暗卫道:“你们在前面带路便是。”
铁风惴惴不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子恒用话语打断:“你若是觉得不好受,那以后再像这般为我卖命便是。”
铁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追随了五年的人,他其实一点也看不懂他。譬如,明明他那么厌恶楚怀王,如今现在却要急着见他。他想,大概自己永远不会懂他,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要为帝为王的人,大抵并不需要人明白。
赵子恒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安置楚怀王的地方,一个既冷清而又破败的寺庙外,果然是个躲过仇杀的绝妙之地。
赵子恒忽的抽出一名暗卫腰间的长剑,狠狠地往左手臂上划了一剑,鲜血汨汨直流,染红了蓝衣绸缎,铁风惊道:“殿下子您这是做什么?!”
赵子恒用右手将头发撩了几缕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憔悴,他不咸不淡道:“做戏。”
做一场好戏,让楚怀王相信他这个在卫国受尽折辱的儿子,是有多么的孝顺,孝顺到足以让他安心地将王位交出。
当赵子恒走进破庙时,面上早已换上了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他急急地走向正在这破庙中焦虑不安的楚怀王,在他面前跪拜道:“儿臣不孝!未能察觉仪弟的野心,害的父王如今要在此等地方歇脚,真是儿臣的过错!”
楚怀王连忙扶起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孤早就被那对狼子野心的母子给害死了!”
随即又注意到了赵子恒左臂上的伤口,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子恒面色为难:“这,这……这是儿臣不小心划伤的罢。”
楚怀王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几缕怜悯:“唉,你这样的伤,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划伤,快说实话!一切有父王在!”
赵子恒又是一跪:“都是儿臣的错罢了,是儿臣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教好仪弟,儿臣一听闻宫中发生叛乱,便立刻赶了回去。见到仪弟,儿臣便劝仪弟快些收手,这楚国的江山自然是父王的,做儿子的怎么能夺去父亲的东西呢,可没想到仪弟不但不听,还拔出随身的佩剑想要杀我,若不是旁边的侍卫相救,儿臣如今可能,可能再也没机会得见父王了!”
楚怀王咬牙切齿道:“逆子!逆子!孤怎么会生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子!”
赵子恒仍是以匍匐在地那样卑微的姿态对着楚怀王,他的语调异常悲痛:“请父王息怒,都是儿臣没教好仪弟。”
楚怀王再次扶起赵子恒,怜爱地将他面上那几缕发丝拂到脑后:“这怎么能是你的错,都是受华容那个贱人的教唆,枉孤宠爱了她这么多年!她竟依然不知足,还教唆孤的血脉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
赵子恒见楚怀王的意思,似乎将所有罪责都归咎于了华容夫人身上,这样可对他是大大的不利。
“这怎么行,你可只能有一个儿子继位,这么大好的机会,若不能彻底扳倒赵子仪,岂不是凭白辜负了这天赐良机?”赵子恒心里这样想,对楚怀王恭恭敬敬道:“华容夫人是仪弟的生母,仪弟又自小便陪在夫人身旁,感情自是非比寻常。华容夫人的话,仪弟自然是要听的。”
“儿臣只怕,待回宫后,若是父王强行处置了华容夫人,仪弟伤心过度,万一又会做出些不忠不孝的事情来,这要是伤害到了父王,那可就不好了。”
一番话看似在为楚怀王考虑,实则却是将赵子仪逼到了绝境,若是楚怀王****要饶过赵子仪,那可就相当于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患。
楚怀王就算再怎么不舍,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也只能,毫不留情的杀掉。这就是为君王者的悲哀,一旦有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东西,都必须处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