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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上清观

河南汝宁府北,百洛镇。

*

去百洛镇西北十里,有一座上清观,因为年久失修,已是房倒屋颓、败落不堪。偌大个道观,如今只剩下一座邱祖殿,寻常时日殿中莫说道士,连乞丐也不见一个。

寒风凛冽中,却有一名年轻少女直挺挺地跪在邱祖殿前。

这少女长着一张瓜子脸,星目秀鼻惹人怜爱。最为难得的是,这少女肌肤细腻如雪,远胜常人,可谓是吹弹欲破!

此时少女神情呆滞、娥眉紧蹙,额上一片淤青,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

时值冬末,北风吹得正紧,料峭寒风早将这少女棉袍吹透。可她直凭着一股狠劲,咬紧牙关长跪了半日有余。

眼看着天色渐昏,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少女搓搓早已冻僵的双手,嘴唇一阵哆嗦,似要哭了出来。

此时忽听殿中一苍老的声音喝道:“这位姑娘,你走吧!你便是跪死在这里,我也是无能为力!”

少女听得殿中老者出言,身形一颤,张了张口,却是冻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殿中老者长叹一声,忽又怒道:“走吧走吧,快走吧!你再不走,老道我可要走了!”

“还请、请……”少女忽又伏下身,在光秃秃的硬土地上又磕了一个响头。她因着连番叩首,额上已是青紫一片,此时又一个响头下去,吃痛不住猛吸一口凉气,眼泪也汪了出来。

“造孽啊……”殿中老者叹道:“不要再磕头了,你就是磕傻了,我也做不了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找错人了!”

这少女却是极为果决,闻言又是一个响头下去,额上登时流出血来。只是因天气太冷,这血丝挂到眉上便凝住了。

“你!”殿中老者看得清清楚楚,即惊且怒,喝道:“你……你如此举动,便以为老夫会心软么?跟你说过一万次了,老夫不会什么术法,你找错人了!”

“刘、刘老先生……让我来……找你的……”少女昂起头颤声道。

只听殿中老者低低咒骂一声,随即道:“老夫不晓得你说的那个什么刘先生,你快走吧!快走!”

“刘、刘老先生让我带给你一句话……”少女咬咬嘴唇,决然道:“他救过你的命,我救过他的命……你、你还我便是还他!”

“呃?——”殿中老者轻呼一声,旋又沉默。

静了一阵,随着踢踢踏踏的声响,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老道从殿中走了出来。这老道大约六七十岁年纪,须发皆白,一张阔脸却是红彤彤的。

“孙道长!”少女仰起头,眼中满是期望,直勾勾地盯着老道。

老道看得分明,眼前这少女一张俏脸已是冻得惨白,双唇早已失了血色,额上好大一片青紫,眼中盈泪,不知是哭的还是冻的。

*

这姓孙的老道名叫孙长永,乃是自小在这上清观修行的道士。上清观十数年前因为一件事吃了官司,被官府查抄,从此破败。

孙长永从此便云游四方,只有每年腊月到二月,回到这上清观内静修。

*

孙长永低头看了看少女,道:“你先进屋来暖和暖和。”

谁知这少女子竟极是倔强,一边哆嗦一边道:“道、道长、不答应,我便不进……。”

“我答应——我答应你什么?!”孙长永气得一拍大腿,喊道:“先不论什么答应不答应,你先进来再说好吧?”

少女听了这话,脸上抽动一下,似要笑、却僵得笑不出来,道:“这么、说,道长您、答应了?”

“唉!”孙长永又是重重一叹,沉声道:“你先进来,听我说明白了——然后答应不答应,由你来决定如何?”

少女闻言一喜,以手撑地便要起身,可她四肢百骸早已冻得酥麻,哪里站得起来。“哎呀”一声,又仆倒在地。

孙长永冷冷看她一眼,也不搀扶,转身回到邱祖殿中。

少女伏在地上缓了一时,也顾不得再舒缓手足,两手撑着,爬进殿中。

*

这邱祖殿虽也是破败不堪,但尚可避风。邱祖像早已坍塌,如今只剩个根基,殿中升着一堆炭火。

那少女爬到火旁,勉强撑起身来坐住。此时焰火映着她面容,只见雪白肌肤上透着一丝明艳,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孙道长看着少女,嘴中又在嘟囔什么,神色间似有些期待、似有些恐惧、又似有些嫌恶,极是复杂。

过了一时,孙长永道:“你是江李村的?”

少女点点头,此时已是暖和一些,面上也恢复三分血气,道:“是,我叫江月寒。”

“江月寒……江月寒……”孙长永默默念着,脸上阴晴数变,终是沉声道:“唉,在劫难逃……在劫难逃……”

“什么?什么在劫难逃?”江月寒神情一慌,忙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孙长永拖着长声,又道:“我且问你,你是为何找来的?”

江月寒精神一振,急道:“小女子家中遇到急难,还望老神仙救命!”

孙长永摆摆手急忙喝止道:“我可不是老神仙——我就是一个没家没业、四处云游的杂毛老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江月寒颤抖着将双手探向火堆,烤着火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家在江李村已有数代之久,家道尚可,有几十亩良田租与佃户。除却父母,我还有两个弟弟……”

“有一个不在家里?”孙长永忽是插言。

“啊?您怎么知道?”江月寒吃了一惊,旋即又是一喜,道:“真是老神仙!”

“接着说!接着说——”孙长永看看殿外天色,黑云压境,寒风益发冷冽。

江月寒看了孙长永一眼,低头道:“确是如您所说,我二弟他从小体弱多病,有几次险些便没命了,都是刘老先生给治过来的……”

听到此处,孙长永冷冷地哼了一声。

江月寒又道:“后来有一天村里来个老道,说我二弟这命在家里养不了,只能寄在观中随他学艺,方得长生。他这么一说,我爹也没了主意。因为刘老先生也说过,胜雪得的病都很怪,也查不出根由,只怕是宿世病……”

“呸!”孙长永使劲吐了口浓痰,不屑道:“他懂个屁,什么宿世病……”

江月寒小心看了孙长永一眼,又道:“反正我爹信了,就把胜雪送到那老道观中寄养。那道观就在北邙山下,离我们江李村倒也不算太远……”

“北邙山?”孙长永眼睛一眯,神情郑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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