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万里跨洋、骆驼传书加急电报!”门外一名军士闯了进来,呈上文书。赛皮匠接了上来,有两份电报,赛皮匠看了眉头紧缩,“一份是米利坚合众国发来的,说米国十分关切在玉门关发生的人道主义灾难,要求立刻放人,另一份是梵蒂冈教皇发来的,说天主教教皇对其教徒在公堂之上的不公待遇深感忧虑,也是要求放人。”
“这帮洋人真是多愁善感,一会儿关切,一会儿忧虑的,难道还要斜四十五度看天装忧郁不成。”胡知县说道,“我天朝办事自有章***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这时公堂上的驴子撒了一泡尿,被衙役牵了下去,拴在衙门口的一棵树上。
“这帮洋人就应该撒泡尿照照自己,连这头驴子的觉悟都没有”。胡知县说道。赛皮匠说道:“话虽这样说,但这电报能传到这里来,或许是京城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早审完了事,我朝的规矩也走了,洋人的面子也给了。”
“Goodidea!”胡知县和赛皮匠击了一下手掌。“下一位,国籍,姓名!”
巫师答道:“商朝,巫己,OVER!”
胡知县不快道:“前面几位都有点心酸而又让人唏嘘感叹的悲惨故事,而你却什么都没有,你让评委如何记住你,你让门口的小报记者如何回去交差?即使你没有,你的爹娘姑姑姨姨小伙伴之类的,就没点什么意外或者灾病啥的?你简单的几个词汇就答复了我,你让我脆弱而又满怀期待的玻璃心散落一地,你让我发达的泪腺慢慢退化。”塞皮匠给胡知县递上一块毛巾。
赛皮匠道:“那个唐什么娘的,你不是会乐器吗,来人,赐坐,上二胡!”衙役搬来凳子,取来二胡和墨镜。
唐阿娘戴上墨镜,接过二胡,朝胡知县鞠了一躬,“下面由我为大家带了一首<二泉映月>,号称二胡中的催泪瓦斯,谢谢!”
“催泪瓦斯?”听了这话,门口围观的群众和记者都卧倒在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瞎激动什么,只是比喻而已!”大家起身看时,胡知县已经全身防毒服,嘴上连着一个长管子。胡知县摘下防毒面罩,喘了几口气,一个响指,“Music!”
一段扣人心弦、催人泪下的旋律响起,“我有罪!”巫师已经两眼泛星光。“我本是商朝一名巫师,想当初,大王内事外事房事不决皆问与我,我乃是朝中百度,人中之谷歌。每每问及,在龟甲之上输入,不对,刻上关键字,再用烧热的铜尖锥刺,然后根据研究裂纹得出凶吉。”
“你输入关键字搜索的时候,第一个搜索结果不是某男科医院的广告?”胡知县问道。
“那不是广告,正是搜索结果,大家知道,商纣王酒池肉林,荒淫无度,所以……Youknow!”巫己接着说道:“有一次,比干请我到府上占卜,说最近心神烦躁,恐身体有恙,我在龟甲裂纹上看到了一支箭射在鸡心上,于是得出结论:丘比特之箭射中,近日恐有艳遇,结果第二天比干就被商纣王剖胸取心。比干向来德艺双馨,不对,素有良德,殷都老百姓听说此事,皆怪罪于我,于是我连夜从朝歌逃出,路遇武王伐纣,慌不择路,一路狂奔,清晨时就到了这里。”
“你跑的够快的,一夜从朝歌逃到了玉门关,你的高铁火车票呢,拿出来看看。”胡知县说道,见巫己不知所云,于是说道:“你走后,商朝就被灭亡了,距今都快三千年了。”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一朝陨落,命之衰矣,末世流民,叶落无根!”说完这些:“比干哪!你那是神明出宫之征兆哪!”
“看你头上插那么多鸡毛,附近村落的大公鸡要遭殃了!”胡知县用毛巾擦擦眼角,觉得不对,拿起来闻了闻毛巾,扔在了赛皮匠的脸上,“狗奴才!你把你儿子的尿布给我作甚!”
外面下起了久违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在感叹唏嘘,配上唐阿娘无限忧伤的音乐,堂里堂外无不黯然泪下,纷纷喊着“Pass!Pass!”唐阿娘墨镜上的雨刮器来不及除去唐阿娘喷涌而出的,同病相怜的泪水。
胡知县扑在赛皮匠的怀里,边哭边捶打着赛皮匠的胸膛,“你胸肌僵硬?”胡知县用袖子擦去眼泪,堂上坐定,“现在宣判!惊堂木哪儿去了?”赛皮匠从上衣里取出一面锣,桄榔丢在一边,对胡知县说道:“还有一位。”
胡知县堂下张望:“在哪儿?在哪儿?阿娘怀孕了?”赛皮匠喊道:“你这泼猴!还不快下来!”一名衙役用棍子屋顶捣了几下。一只黑猩猩从梁上跳了下来,把惊堂木扔下门口的人群,人们慌忙躲避。黑猩猩大模大样向胡知县走去。
胡知县大惊:“护驾!护驾!不不!法警!法警!”几名衙役拦在了黑猩猩的身前,黑猩猩转身,倒撅屁股,拉出一条黄色的东西,黑猩猩转身看了看,然后拍打胸脯,来到唐额娘的身边,抱着她的一条胳膊。
唐阿娘把黑猩猩倒趴自己腿上,掏出一片竹片给黑猩猩擦屁股。一个戴白口罩与白手套的衙役,将黑猩猩拉的黄色长条拿起,正要放到塑料袋里,仔细一看:“大人,上面有字!”胡知县捂住鼻子,“赛皮匠,下去看看!”
衙役把长条展开,举在赛皮匠跟前,赛皮匠后退了几步,扶了扶眼镜,念道:“出生证明,周猩猩,父,北京周口人,母,云南元谋人,出生地,周口店龙骨山,户口所在地,北京周口。”
“还是个北京户口,羡慕啊!这个小崽子,父亲是北京人,母亲是云南人,听说血缘关系越远,生的孩子越聪明,赛皮匠是不是,听说你父母是同一个村的?”赛皮匠不悦,递上一张纸,“动物保护协会也来电报了。”
“为什么前面不一起拿出来,笨蛋!”胡知县骂道。
“因为我父母是同一个村的。”赛皮匠面无表情。
“号外号外!玉门县衙惊现北京猿人!”门外的记者喊道。胡知县把电报扔在一边,“现在宣判!”赛皮匠叫道:“全体起立,唱大清国国歌<茉莉花>!”
胡知县、赛皮匠、衙役们一首安徽腔的《茉莉花》唱完,“坐下!”赛皮匠道,其实就胡知县一个人是坐下的。
“大唐阿娘,大宋祭酒,明朝木匠,罗马骑士,商朝巫师,还有那个京城来的周猩猩,你们或来自乱世,或来自远古,或遭遇不幸,虽朝代更替,斗转星移,人事皆非……”胡知县低声问道:“赛皮匠,后面什么来着?”赛皮匠拿出一张纸,摊在案上。
“Goodboy!”胡知县竖起大拇指,“我相信你父母是邻村的,隔着一条河”。胡知县接着说道:“而我大清乃天下之乐土,海纳百川,云吞万象……”
这时,赛皮匠又递上一张电报:“老挝人民又发电报抗议了!你不能云吞人家首都。”胡知县骂道:“这帮记者向全世界直播了?老挝首都都能收到直播?”
胡知县整了整衣冠,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镜子,用粉饼在脸上擦了擦,挺直胸膛,声音提高了十几个分贝,几乎达到扰民级:“四海之内,皆我子民,然扰民之罪不可饶恕!杀马镇向来秩序井然,商人如织,尔等出没于闹市,惊吓妇孺,商户闭门休市,影响甚大,震动河西,亏我兵精将勇,加之军民协助,将汝等归案。现宣判如下!”。上来六个衙役,将堂下五个人并小猩猩的一条胳膊翻在身后,另一手压住脖子。
“将你五人押解至杀马镇,修复遭洪水冲垮的南斗星君庙,时限十日。每日初一十五到社区点卯。依本朝博爱之精神,且念及周猩猩年幼,将其交由唐阿娘抚养,好生监护,不得孽待!如不服一审判决,汝等可在宣判之日起三十日内,到凉州府上诉。本官最后奉劝几位,汝等乃前朝之人,当弃前朝之衣冠,习我朝之风俗,方能溶入市井。赛皮匠,送一本<周易>给这位巫师,西域并无龟甲,让他好好习之,为百姓占卜解卦,如此一来,官司纠纷也便少了许多。退堂!”
众衙役押解阿娘几人退下,胡知县对赛皮匠说道:“将今天堂上的这些奇闻怪事,记录到我的<西域笔记>里,出版的时候,你可以做第二作者。”胡知县挺直了腰,“特别要突出我明察秋毫、高大伟岸的正面形象。明年吏部要考核定级,要评职称用的。”赛皮匠道:“大人放心,卑职从今天开始,不喝黄酒,父母分居,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职称评过了,坐上凉州刺史的位子就很容易了。”胡知县看了看堂下的十二位翻译,脸上浮现出他在大嚼羊羔肉才有的表情。“前些天我从江南托人捎了几坛上好女儿红,60年陈酿,双轮发酵,5S压榨,非转基因的,明日我让人送过去让你尝尝。”
“60年女儿红?都快成老朽红了,那我先谢谢大人了!”赛皮匠退去。
胡知县走下公堂,“来来来,几位凉州来的佳人,今晚请你们到‘西域羊羔肉’大酒店,我要和你们探讨一下组建’西域十二乐坊’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