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塞外都使报》、《号外报》、《西域动物世界》等报刊杂志的记者堵在公堂门口,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以小孩为多,他们都是来看小猩猩的。在从大牢押至公堂的路上,记者们频频发问:
“请问这位白衣美女,你对失足妇女怎么看?”唐阿娘答道:“坐轮椅呗!”
宋除桧见话筒上些的LIVE字样,对唐阿娘道:“你看看你,老乡采访一下你,你都没声好气的。”
“请问这位大人,你是来参加《铡美案》彩排的吗?你现实生活中会不会跟陈世美一样。哎哎!这位大人,不要用扇子打我脸!”
“这个小猩猩是当宠物养,还是送动物园?”
“穿铁皮的这位洋人,请问你您内衣也是铁的吗?这样大小便会不会很不方便?您会不会用尿不湿,用的是什么牌子?唉,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这个驴毛皮发亮,多少钱卖,我要做个驴牌的LV包包,我现在用的那个装馍馍装不下了。”
一行人等来到公堂上,记者和围观的群众被挡在门口。只见公堂之上,悬挂着明镜高悬,一边墙上写着“实话实说,报销车票”,另一边写着“如有隐瞒,抛尸关外。”两边的标语让人觉得既有利诱又有恐吓,不免让人两股战战,不吐不快。
四个人跪在公堂上,只有骑士站着。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下面将播出由<塞外TV>、<号外TV>、<鸡毛信TV>、并机直播的庭审现场,本县胡知县携师爷赛皮匠即将闪亮登场!“
一名记者拿着标有“舌尖上的西域”的话筒在县衙门口解说:“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县衙的吉祥物,没错,是一只金色大葫芦,不知寓意是什么,是悬壶济世呢?还是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等宣判结束时,相信大家会有自己的判断。”
几个衙役过来,夺下记者的话筒,画面开始摇晃,然后就只看见了地面,“让你乱说!上次的牙还没找着,这次还是你!”
“我们<舌尖上的西域>是美食频道,不涉及时事!”
“我看是舌尖上的八卦吧,上次你们说胡知县上茅房的时候打饱嗝,就是你们造的谣。”
“就事论事,我们有做记者的操守和贞节牌坊!”
“导播!把画面切到庭审现场!”然后画面溅上了一片血迹,传来大声喘气和凌乱的脚步声。
胡知县升堂,师爷赛皮匠站立一侧。“肃静肃静!”胡知县拿出一个牌子,上面一个画着一个喇叭打着红叉。
“那位洋人,见了本官怎么不下跪!”胡知县一拍惊堂木。骑士指指自己的膝关节。“可能他膝关节的轴承没上油了,转动不灵活。”木匠说道。
“来人,在地上挖两个洞,把这位洋人的腿栽进去!洋人的头,要比我这公案低才行。”胡知县说道。旁边的赛皮匠低头对胡知县耳语了几句。
“算了,你们几个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装扮怪异,知道的以为你们搞行为艺术,不知道的以为上个月发洪水,把精神病院的墙冲塌了。杀马镇乃至玉门关军民的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干扰,商户打烊,市场闭市,学校休学,鸟不归窝,牛羊难产,鸡犬便秘。”说这番话时,记者们纷纷拿出笔墨记载开来。
“从杀马镇过往的客商纷纷绕道,你们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税收,损失了多少GDP,我这个父母官要让你们几个搞杂耍的耍下台!那个女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你看看你衣着暴露,很伤风化,很伤风……”胡知县打了个喷嚏。“化哪!”
“师爷,别以为你戴着墨镜,别人就不知道你在看什么。”胡知县拿出两瓣橘子皮,师爷接过,贴在了自己墨镜上。
“大人,民女我的衣着乃是长安时装周上的最新款,上至宫女,下至村姑纷纷以此为美。大唐皇帝的妃子都是类似的装扮啊。”
“大唐?来人,检查一下驴蹄子,看看有没有这位女子的脑袋印!”堂上哄笑一片。“肃静肃静,这是大清国道光二十一年。你们几个难道还有顺治年间的?哈哈!”
“那你又为何来此地,是唐皇帝派你来敦煌学习胡旋舞的吗?妹子,你坐过站了,此地离敦煌还有四五百里地。”
“大人莫要取笑,请听我说来,小女子本为唐朝醉仙楼一卖唱女子,艺名唐阿娘,在醉仙楼反弹琵琶吹羌笛,不少诗人墨客都到我这里来体验生活,寻找灵感。哪知好景不长,广明元年七月,黄巢乱贼杀入长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我与众姐妹入蜀避难,那天在回笼镇,早上起来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就到这儿来了。”
“荒唐!蜀地离此尚有好几千里地,南辕北辙,却走了几个朝代。喂!赛皮匠,别掐我胳膊,这不是做梦!”胡知县拍拍惊堂木,“俗话说,春风不度玉门关,看你如此柔弱,此地又举目无亲,莫不如留在我府内,操弄琴瑟,谈论点西域音乐,研究一下刀郎什么。”胡知县看着唐阿娘,又唱道:“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唐阿娘一把撤下乌黑亮丽的假发,露出光头,她双手合十:“贫尼自乱贼闯长安之时便已出家!”
赛皮匠在胡知县跟前小声说道:“老爷,注意宗教信仰,宗教信仰哪!”堂内堂外顿时鸦雀无声。
胡知县摇摇头,“可怜一枝花,乱世变成渣!也罢也罢!容本官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杨贵福洗澡的照片有没有?种子也行!”
“号外号外!唐朝灭绝师太惊现玉门关!”公堂之外,有人举着一卷报纸叫了起来。“谁人在此喧哗公堂!看看是不是特邀记者,不是特邀记者轰出大门外!”胡知县一声惊堂木。
“下一位!报上名来!”胡知县指着宋除桧:“看你身着官服,演戏的还是携带财产外逃的?”
宋除桧:“本官,不,小人名叫宋除桧,大宋国子监祭酒。”胡知县问旁边的赛皮匠:“宋朝祭酒是几品?”
“六品?不对,好像是四品。”赛皮匠挠挠头。胡知县用堂木打了一下赛皮匠的头,“昨晚绍兴黄酒喝多了吧!给这位大宋祭酒赐座!”
“宋祭酒,好好的不在宋朝当四品大员,倒跪在我这个七品芝麻官跟前,不对,绿豆官的堂下。”胡知县问道。
宋祭酒回头看了看门外的记者,拱手道:“记者朋友们,这段掐了别播,完了有红包相送。”说完转过头来说道:“下官虽在朝为官,但我朝********,多年下来,除去家用和孝敬父母,攒了一点钱,就开了一家酒肆,位置就在<清明上河图>中的黄金位置汴梁大道边上,唤作’弯月酒肆’,招牌是一轮弯月,哦,对了,开封府尹,包青天是我的形象代言人,后来我又准备换个年轻后生叫周杰的。生意红火了两年多,谁知朝中有人陷害,说我开酒肆是为了洗钱,于是御史大夫请我喝茶,然后查抄了我的酒肆。想我读书入仕,向来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于是在一个弯月如钩的夜晚,悲愤交加的我从汴河跳下,再后来,我就到这里。”宋祭酒又感叹道:“悲切,悲切,告别灯红酒绿!”
“好一幕官场现形记!”胡知县的惊堂木在手掌里拍了一下。旁边的赛皮匠小声说道:“老爷,<官场现形记>这部小说是晚清才出现的。”
胡知县大怒:“混账!什么晚清?我大清如日中天,如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何来傍晚黄昏之说!”赛皮匠低头不语。
“不想当老板的祭酒不是好木匠,为官之余搞搞副业,倒也无可厚非嘛,顺便插播个广告,有空到我开的店‘西域羊羔肉’坐坐,咱们可以交流一下经营理念,还有你要加盟的话,我可以考虑优惠,我的形象代言人是喜欢吃羊羔肉的那个灰太狼,现在预定座位的话,可以送平底锅的。记者朋友们,这段播了别掐,可以做新闻里的植入广告。”胡知县说完,看门口围观的群众走了一半,心里暗喜,整了整表情,严肃下来:“下一位!报上名来!”
半天没人应答,骑士两腿埋在坑里,在堂下挣扎,呜里哇啦说了一堆。赛皮匠凑近胡知县的耳朵:“是个番邦人士,凉州的翻译一会就到!昨天就通知了。”胡知县:“先给这位洋大人两腿浇点水,塞外这天啊,干!开春的那几日,天天沙尘暴,PM都250了。”
“再下一位!”
“看你弱不禁风,却手持利斧,你不知道斧子在大清国属于管制刀具,是要实名认证的吗?”
木匠道:“我叫朱厚宽,是大明朝木匠,曾参加我朝自主研发的宝船的制造工作,永乐十九年,跟随郑和第五次下西洋,作为随船工匠,负责宝船的日常维修,在路过爪哇岛时,船遇大风海浪倾翻,于是我跳海逃生,在海里游啊游啊的就到这里来了。”
“真是生不逢时,你要是生在我朝,或许我朝的闭关锁国政策,会让你免于海上漂泊。”胡知县说道,“现在距离三宝下西洋已经四百多年了。”
木匠摸摸头:“这么说来,我在海上漂流了四百多年了,万历十九年再加四百多,现在应该的年号应该是万历四百多年了。”
“大逆不道!”胡知县怒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大明朝无德,被我朝更替,乃新陈代谢尔!来人哪!赏二十大板!”
几个衙役把朱木匠按倒在地,朱木匠惨叫了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声。胡知县对赛皮匠耳语了几句,胡知县下堂,在趴在地上的朱木匠裆部捏了一下,冲着胡知县摇摇头。赛皮匠上堂站到胡知县旁边,胡知县对赛皮匠耳语道:“不知是不是东厂派来的太监,回头查查这位是不是有天地会背景,顺便查下与鹿鼎公韦小宝有无血缘关系。”
“凉州翻译高等专科学堂’西凉十二生肖’到!”门口的衙役高声叫道。“请上堂来,开审洋大人!”胡知县道。
呼啦进来十二位妙龄女子,虽是女儿身,却个个是一副书生打扮,人手一把折扇,打开时,有十二生肖的图案。她们上前答礼,齐声道:“受凉州刺史指派,‘西凉十二生肖’到玉门关为大人解忧,我们提供十二种语言同声翻译。”
接着十二位女子一个一个地报道:“罗刹国语,法兰西语,米利坚语,倭语,波斯语,以他里语,大吕宋国语,德意志语,拉丁语,印第安语,哑语。”胡知县掰着指头数着,“怎么只有十一种?”
堂下最边上的一个女子怯生生的说道:“凉州话!”
胡知县说道:“十二种终于凑齐了,那个凉州话翻译,你是凉州刺史的亲戚吧,是不是来凑数的”。说道这儿,赛皮匠给胡知县使了个眼色。胡知县清了清嗓子,指着骑士说道:“请翻译们听听他说的是哪儿的话。来人,让他开口说话!”
一个衙役上前打了骑士一大板,“啊!”骑士叫了一声。
“我听出来了,他说的是拉丁语!”一个穿青衣的翻译站了出来。胡知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西凉十二生肖’,这都听得出来,大家鼓掌!”衙役给青衣女子搬来一张桌子,笔墨纸砚齐全。
“让他说说他是怎么到这里的,贩驴的还是贩鸦片的。”胡知县说道。骑士忍着痛,说了一通。青衣女子坐在桌前,频频点头,不时在纸上记录着。
一会儿,青衣女子起身:“他说他是罗马骑士,叫盖米纳,参加匈奴的雇佣兵团,与汉朝军队在郅支城交战,后兵败被俘,后安置在河西骊靬,年初在外出牧羊时,遇到沙尘暴而迷路,然后就到这儿了。”
“那你知道霍去病举行封狼居胥大典的时候请了哪些明星?”胡知县问道。
等骑士说完,青衣女子说道:“盖米纳说他不知道,门票都让长安权贵给瓜分了。”
“Whatapity!”胡知县叹了口气。这时后面一个翻译站了出来:“大人!您说的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胡知县点点头,“非常正确,谢谢!”赛皮匠说了一句:“此处有掌声!”带头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