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师徒几人下狱,被关在一个窑洞里。在路过一个牢房时,盖米尔看见有八匹马的骨架支起来,白森森陈设在里面。
“这不是穆王的八匹骏马吗?难道他们也中埋伏了?好可惜!”盖米尔对沙僧感叹道,“可怜穆王一片痴心!”
看守把大家身上色尖锐物品,金属制品都搜罗而尽,连驴脖子上的铃铛都不放过。窑洞门口有一口斜着支起来的大锅,在不停旋转。门口挂着一盏灯,成天亮着。
“我的牙上镶嵌了金属牙套,师父莫怕,我安上个牙签就成了一把小铁锹。”盖米尔等看守走远了,悄悄对高僧说道,“我掘出一条地道来,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蚂蚁啃大象,胃口不小,不等你挖出条地道来,为师便在此坐化了。”高僧在牢房中间端坐,数着佛珠。
“怎么都是死路一条,等看守来送饭的时候,我打翻看守夺了钥匙,咱们就可以出去了。”沙僧道。
“送饭?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还怕我们饿死吗。”高僧闭上眼打坐。
“饿死多不体面。”盖米尔站直了身子,挺了挺胸。“我是个骑士,要么死在沙场,要么死在与情敌的决斗场上,那才符合骑士手册上规定的,顺便问下,如果我们都要被饿死,我们先吃谁呢,猪,还是猴子?我对驴肉火烧过敏。”
“师兄弟相残,看来你还是杀气未脱。”高僧道。
“哪敢啊,我只是消除一下大家对死亡的恐惧,给大家做个心理辅导。”盖米尔到高僧背后,给师父捶背。
“师父,门口转着的锅,不会是给咱们做饭用的吧。”沙僧问道。
“是让你望梅止渴的,今天可能要诞生一个新的典故:望锅果腹。”高僧道。
“你们能不能别再说吃的!你们还指望雅丹人给你炒一锅毛栗子吗?”盖米尔咽了口吐沫,隔着围栏,盖米尔抓了把沙子往锅里扔去,“想饿死我们,你们也别做饭了,待我找块石头砸破了这锅,司马光七岁就会砸缸,如今我大器晚成,把这锅砸了!”
盖米尔的沙子扔了过去,那口锅摇晃了一下,沙子扔到了锅外面。
“你丢个沙子都丢不中,还好意思说你擅长骑马射箭,百步穿杨。”沙僧不屑道,他也顺手抓了把沙子,朝锅中丢去。锅还是哆嗦了一下,沙僧丢空了。
“这锅会玩丢沙包?”沙僧惊奇道。
“以咱俩的水平,只能训练在锅里扔沙子了,要不咱俩的余生可怎么打发。”盖米尔自嘲道,于是他和沙僧一人一边,靠在栅栏上往锅里扔沙子。玩了一会,盖米尔自觉无聊,大喊一声,捧出一把沙子朝锅里撒开去。
咣当一声,锅反扣了起来,等沙子落地,锅又翻转过来继续旋转,锅里连一粒沙子都没有。
“师父呀,这锅成精了,你又可以收徒了,我是盖十四,他是锅十五。”盖米尔忙躲到师父身后,“我们就地成立一个锅盖组合,他主唱,我只唱吆吆切克闹!”
“吵什么吵!再吵今晚就把你们活埋了。”一个声音呵斥道。四下张望,并未见人。
“徒儿们稍安勿躁,是生是死,今晚便见分晓。生亦坦然,死亦……唉,还是不说了。生是死的死,死是生的生。”高僧摇摇头。
“师父,你又绕口令了,长夜漫漫,这也未免是个消遣的法子。”沙僧也坐了下来,“扁担长,板凳宽……”
“唉,像我这样,平时不学个什么无聊的技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无聊的时间,唉,人生在世,无聊之时十有九八。”盖米尔摊开手,也坐了下来,捡起一棵草,开始挠呼呼大睡的猪的鼻孔。
不知过了多久,沙僧和盖米尔都睡倒在地上,唯有高僧在打坐。
只听噗噗两声,驴子拉出来两枚驴粪蛋,落在了地上。
“为师要开外挂了。”高僧睁开眼,缓缓的说道。
“哦,知道了,师父,你要挂了。”盖米尔迷迷糊糊嘟囔道,翻了个身,继续抱着猪头睡了。
“谁挂了?”沙僧猛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沙僧这一惊一乍,把盖米尔也吵醒了。
“佛曰:人不外挂枉少年。”高僧又缓缓说道。
“哦,一个叫王少年的挂了,好可惜,少年!”盖米尔又要倒下睡觉。
“嘘,他们会偷听到的,徒儿们请看!”高僧压低了声音,从怀里取出一只白色的蚕蛹。
“我本想将蚕蛹带到西域各国,传播养蚕术,让普天之下的穷人都穿的起绫罗绸缎。今日,我只能奉献出一只。”高僧在蚕蛹上轻轻摸了一下。
“哇,幺蛾子!”沙僧喊道,盖米尔赶紧捂住了沙僧的嘴。
只见蚕蛹化作一只飞蛾,从高僧手掌里扑腾了几下翅膀,飞了起来。
“它现在是一只信鸽,我在你们睡觉的时候,已经写了一封信绑到它腿上。一路往东,到达华山,我的一帮神通广大的徒儿得知消息便会来救我们。”
“师父,您的意思是在身边的徒儿们都是废物?”盖米尔道。正说着,猪翻起身,开始在地上拱来拱去,驴子用蹄子踢着栅栏,猴子把头往栅栏里挤,试图钻过去。
“你看,徒儿们的自尊都被你伤了。”盖米尔道。
“哎呀!坏了!”高僧叫了起来,只见飞蛾在窑洞里盘旋了几圈,朝门口的油灯扑了过去。登时听到油灯里滋滋的声音。
“嗯,油炸的应该味道不错。”盖米尔舔舔嘴唇。
“佛要灭我,我尚能苟活?”高僧叹了口气,只听得两滴眼泪噗嗤落入沙地上。四周一片寂静,猪,驴子和猴子都停止了折腾,回头盯着着师父。
“人之悲哀不在身破,而在希望破灭。我又动了凡心了,罪过,罪过!”高僧又合上眼。盖米尔嘴唇一动,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师父,沙僧拉了一把,盖米尔又把话咽了回去。
“师父,快看!”盖米尔叫道,只见那油灯灭了,一只飞蛾四周罩着光晕,从油灯里飞了出来,盘旋一圈,一个如豆的星光消失在长长的通道尽头。
“勿悲,勿喜,做个木头和尚也不错。”高僧在黑暗里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