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电击。
眼前的这个人,没见过,从没见过,可是…….却那般熟悉,还有……心痛得要裂开。强留住心中的一丝清明,我苦苦思索,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从何而来?
眼前之人是个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一袭月牙白长衫,腰间一条淡青丝带,长发高高束起,发带亦是淡青色,正面镶了一块绿玉,一望而知价格不菲。剑眉星目,那双眼睛,竟仿佛是与我对视了几百年,那么清澈,乌黑的眼珠一潭深水,叫我直直地陷进去。脸部轮廓硬朗中透着儒雅,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浅浅的笑里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似是故人来”,我在心时告诉自己。肯定是我熟悉的人,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有恨,有痛?
“你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一句,仿佛等了他许久一般。
来人眉梢一挑,走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我。
“你在等我?”声音还蛮好听的,但我却平白无故从这低沉的嗓音里嗅出一丝危险。
“呃……这个……” 有了!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急中生智。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我念出了这首诗,趁来人凝神思索之际,我突然一跃进来人的怀中,大声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土的都擦在了来人的衣襟上。“你怎么能忘记?你怎么能忘记?你怎么能忘记”我双手握拳,用力地捶着他的胸膛,好象一个久等情人不归的怨妇,然后……我突然一把推开他,掉头就跑,这辈子没跑过这么快,“快跑快跑,一旦被发现是个女人,会被烧死的。”该死的了然,成天在我耳边叨叨,我只想着逃命,一气儿跑回了静室,把门一关,才狠狠地喘气。幸好幸好,天光太早,和尚大都还没起床,一路跑回来竟没人看到。我喘了半晌,才定下心来。
仔细地回想那人,乍被我一扑到怀里双被我的号啕大哭弄得手足无措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番急中生智,实在是太玄了。估计现在他才醒悟过来吧。他长得可真好看,不只好看,还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就有些奇怪了。我仔细想想,心中又不安起来。
他是谁呢?能去后山,必定与这妙华寺交情不浅,瞧穿衣打扮,只怕非富即贵。还有我说的“你终于来了”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想说的。看来这次穿越时空,千头万绪的故事已经露出端倪了。小心为上,千万要小心。我独自在静室里胡思乱想,不觉烦燥起来。
再说那人,被苏小小闹了个措手不及,再看看衣襟的眼泪鼻涕泥土,真正是哭笑不得。天下怪事还真多。本想到后山来看日出,没想到遇见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和尚,说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撒丫子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朝最稀奇。还有那首诗,竟似很熟悉的,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怪。还有那些话,好象怪我忘了他,要命,我可是堂堂七尺男儿,很正常的,可没有什么断袖之癖。瞧这小和尚穿的是妙华寺的僧人服饰,待我问问了然吧。遂迈步往前山走。“咦”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拾起一看,还真是从没见过的东西。
握在手中仔细端详,细长的透明的一个容器,也许是个瓶子,很精致很漂亮。里面盛着大半瓶淡黄色的液体,很纯,没有杂质,很干净。容器的上端有一个淡青色的象盖子一样,不知道要怎么打开,凑到鼻端闻一闻,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淡淡的香味,挺好闻的,有一点象……象了然大师新沏的云雾茶氤氲的茶香,细闻却又不似。对了,那小和尚身上好象也有这股香味。想必是他跑得太快落下的。这下有线索了。男子微微一笑,仔细地把瓶子收入怀中。
“苏小小啊苏小小,八百个大洋的香水啊,带在身上干嘛?守财奴的本色啊。这下好了,丢了,若是被那人捡了去,可就……郁闷啊。”
我在静室里来回打转,这下糟了,香水想必是夺命狂奔的时候落在哪里了,若是被那人捡了去可怎么得了。“也不一定吧,这个时空里的人不一定认识香水的。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我驼鸟一样安慰自己,也许那人没捡到,等天黑了偷偷去找一下,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我握紧拳手用力地挥着,给自己打气。
了然的禅室。
一张茶几,两个白骨瓷绘了淡粉红梅的杯子里各盛了淡绿色的云雾茶,一室茶香,茶几两端的薄团上盘腿坐了两个谈笑风生的人,一个当然是了然,另一个……后山的男子。
“皇上去后山看日出了?”了然小眼睛里尽是笑意。
“是啊,甚为惊异” 原来苏小小好巧不巧遇到的男子竟然是当今的仁帝。
“惊异?”了然抬眼看了看仁帝,这个词听上去似乎颇有玄机啊。
“大师,寺中可有新进僧人?”
“近几月来都不曾有。皇上为何有此一问。”了然心中有鬼,不敢表现也来。
“听说几日前异象,天降神僧,以宣佛法?”
“正是。明日晨课正是神僧讲经,不知皇上可有兴趣。”
“好。倒要一见。”仁帝端起茶杯,却不饮,只顾把玩。
“皇上……这神僧颇有怪癖,这个…..不喜与人相交,故每次讲经都以一青帘相隔。”
“无妨,明日就是香客身份听经罢了,不必露出身份。”
“如此甚好。”了然一身冷汗,心下暗自思忖,今天的皇上有古怪,回去可得找小小姑娘好好问问。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手段不凡,心机深沉,不怒而威,不敢小看。
这个了然,竟敢说没有新僧人,那朕在后山见到的是鬼不成。哼,逃得再快还能逃出这西泠国不成?脸上全是泥,不想让朕见着真颜,朕就见不着了吗?何况,想到怀中的小瓶,既是小和尚随身带,必是珍爱之物,想必要回头去找的。朕就张网等着你。那双灵动的黑眼睛啊,还真是朕从没见过的聪慧呢。
……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那份誓言若你已忘记,那之双眼里的情意你可还记得?纵然历经百年,这份情意可还深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