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过去,妙华寺里安静了不少,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刻板。转眼是冬天了,山上的温度比陆地要低一些,现在晚上睡觉都要捂一个汤婆子,小小更是怕冷,问了然要了三个汤婆子,睡觉的时候一个抱在手里,两个放在脚头,盖着厚厚的被子才不会冷。
中间,我又抽空去泡了一趟温泉,当然还是趁无人时去的。那个舒服啊,浑身都觉得干净,放松。与仁帝斗这一场的耗费的精神都恢复了。
说到了然,呵呵,莫名其妙成了小小的爹,后来两人长谈过一次,了然不断称赞小小的聪明机智,说得小小都不好意思了,了然才微红了脸说出心里的意思:小小,我是真想当你的父亲。
啊!我看着了然,小眼睛里全是期盼和怜爱,想想自己一个人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么多日子了然也的确是很照顾自己的,虽然有私心在里面。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若是就留在这里了,能有一个亲人还是真的很温馨的,何况了然除了那点私心以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老狐狸呢!看来我是跟和尚有缘了,以前是三光,现在是了然。也罢,认个爹爹就可以撒娇了,也不孤独了。
好吧。我答应了。
乖女儿。了然眼中居然又有雾水了,这次肯定是真的,不是演戏了。
于是,闲暇的时候,了然也会和我一起在妙华山上到处逛逛,渐渐地我对了然真有了父亲的感觉。不过调皮的时候,当然是趁没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换着了然的光头亲一口,呵呵呵,了然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还是会脸红哦。
了然每月都会下一次山,毕竟主持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三百多人的寺庙啊。虽然众僧能自给自足,但这佛法的宣讲,与朝廷的干系,都得主持一力承担。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很闷,很无聊,不过也会很期待,因为我爹(呵,叫顺口了,当然人前还是大师神僧地叫)每次都会带新鲜的玩艺儿给我。我掰着手指一算,爹已经下山七日了,今天该回来了,不知道又会给我带什么呢?
想想昨天了然抚摸着我的光头,感叹地说:小小,再过一年,我就让你下山。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希望能嫁个好夫君。我不由得红了脸,唉,这个了然,还真是慈祥的……老狐狸。
这一段时间夜里还是会做梦,梦见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
美人还是那身水绿的衣裙,依然那么出尘。眉目之间尽是笑意,爱情的滋润嘛。
此刻美人正斜倚在男子的怀中,脸色酡红,想那贵妃醉酒也不过如此美丽吧。
“阮郎,今生有你,何其幸也。”美人朱唇轻启。
“小小,自那日一别,你大胆赠诗,我没有一天不挂念着,如果这青松之下,我发誓定将娶你为妻,与你同生共死。”男子黑色的眸子透露着坚决。
“可是,令尊大人……”美人眼中带雾,忧怨之极。
“小小,不管怎么样,我一会坚持下去,你呢?你会坚持下去吗?”
“阮郎,此心唯天可表,我苏小小定不负你相思意。”
我从梦中醒来,月光如水,照得静室里一片温柔。
原来夜夜入梦的美人竟真是钱塘名妓苏小小,那男子就是当朝相国之子阮郁,两人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却遭阮相国反对,两情分开,真是痛并快乐着。
那么,这就是我的前世吗?我愣愣地想,必定是了。原来我竟是那苏小小转世,想来阮老师也正是阮郁的后人了,三光和阮老师恐怕一早就知道我的来历了,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隐秘,看来我来到这里也是命运使然。只是不知在这个时空又会遇见什么。
不想再做梦了,因为我曾经查过苏小小的生平,知道她孤寂一生,最后一人死去,葬于浙江钱塘西泠桥。看来美梦难成真。我一个人抱膝坐在地上,不觉痴了。
“神僧开门。”
是爹,我连忙开门,一头扑进了然怀里。了然轻轻关上门,看着我:“女儿又长漂亮了。”
哼,就会说好话。我生气地扭过头,下山这么久,也不管人家好无聊。
“乖女儿,别生气,看爹爹给带什么了。”了然献宝一样把手伸到我眼前。我故意不去看,把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愿意理他的样子。
“哦,原来小小不喜欢,那算了,我明天拿去退了吧。”了然一副很遗憾的口气。
“算了算了,爹爹大老远带回来了,我就可怜可怜爹,笑纳了。”我故意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接过了礼物。竟是一套女子衣衫,朴素中倒也透着淡雅,淡青绣着兰花袄,月白绣上木兰裙,玉色的绣鞋罗袜,竟是与那梦中的苏小小初见阮郁时的穿着如出一辙。心下一惊,不由脸上有些慌张。
“小小,你这是怎么了,不喜欢?爹可是挑了好久,觉得很适合你呢。”
“我很喜欢,只是怕没机会穿。”我忙借口掩饰心中的慌张。
“怎么会?再过一年,偷偷放你下山。不就用得着了?”了然小眼睛眨呀眨的,全是笑意。
皇宫。
御书房。
仁帝在看奏折,张庭一旁随侍。
半响,张庭昏昏欲睡。
“张庭啊。张庭。”张庭猛一晃脑袋,见仁帝正好笑地看着自己。脸一红:“皇上。”
“听说你府中藏书颇丰?”
“臣不敢夸口,但凡皇上能说出书名来的,臣府里都有。”张庭很得意。
“如此,朕想问你借几本书。”仁帝踌躇着,有些迟疑地开口。
“皇上请讲。”张庭一躬身。心下有些奇怪,一向雷厉风行的皇上怎么竟有些迟疑。
“那个……是那个……”仁帝突然扭过脸去,双眼只顾看着奏折。
“皇上,不知是什么书?”张庭倒是有些好奇了。
“是那个……男女….嗯,那个……男男…..”仁帝的声音象蚊子叫了。
张庭一愣,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却又见仁帝似乎要恼羞成怒,忙一躬身:“臣这就去办。”也不等仁帝说“退下”就自行匆匆出了御书房。
仁帝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心口,正揣着那瓶香水。
裕亲王府。
“哈哈哈!”听完张庭的话,裕亲王呆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
“亲王,袷亲王……轻点,轻点……别叫人听见了。”张庭大惊。
“哈哈……咳……咳咳……咳咳咳……”裕亲王假意咳嗽,咪成了两条缝的眼睛却是出卖了他。
“男女倒还罢了,男男,哈哈,丞相还有这爱好!”
张庭嗫嗫嚅嚅,涨红了脸:“并非臣要。乃是……乃是……”
“哎呀?臣相不必不好意思,本亲王自省得,自省得。绝不说与旁人知晓。”
张庭此刻哪里还有儒雅的风度,只用力搓着两只手。
“是……是……是皇上要的。”张庭猛出了一口大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嗯。”裕亲王眯起了眼睛。
“张庭,皇上前日去妙华寺参禅,可发生了什么事,一一说与本王听,不得隐瞒。”严肃起来的裕亲王刹那间不怒自威,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张庭。
“是。那日参禅并无特别,与平常一样。只是皇上独自去了后山以后,回来衣襟上就都是泥,然后就突然要听小小神僧讲经。后来还单独与小小禅师参禅。回宫后就……就问臣借书。”
“嗯,如此说来,问题出在那个小小禅师身上。你对此人有何印象?”
“小小禅师不愧天降神僧,佛法高深,臣自愧不如。”
“哦,可有异相?”
“臣看不出,禅师相貌清秀,双目清澈坦荡,举止言谈颇有进退,绝不是奸邪之人。”
“相貌清秀……张庭,传令,七日后我前去妙华寺听小小禅师讲经。”
“那书……”张庭有些迟疑。
“包在我身上,有我在还用得着什么书?臣相难道不知道我裕亲王风流潇洒,娶了十二房妻妾吗?”裕亲王颇为自得地摆了一个很酷的造型。
“臣告退。”张庭拼命忍住笑,快步走了出去。
裕亲王颇为扫兴,一指张庭的匆忙离去的背影:“迂腐!”一挥手,“来人,备轿,进宫。”
“哈哈哈,仁儿啊。”仁帝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远远就听见了裕亲王的大嗓门。
“仁儿长大了,是皇叔疏忽了。这种事,你找张庭那个迂腐的人有什么用,他就知道看书。皇叔现在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体会一下。”袷亲王看着仁帝,心里满是喜爱,皇兄撒手天涯,好不容易把仁帝扶上了位,还以为能休息休息了,却是忽略了这个事情。该死啊该死。
仁帝脸儿一红,这个该死的张庭,必是府中没有书,竟自作主张去向皇叔借。
“仁儿放心,这事包在皇叔身上。包教包会,不会免费再学。呵呵呵。”裕亲王也实在是……
“走吧,走吧。”不由分说,拉起仁帝就走。
“皇叔带仁儿去哪里?”
“醉花楼。京城最有名的青楼。”裕亲王亲热地拍拍仁帝的肩膀,笑容满面。
唉,仁帝叹了口气,“待仁儿换身衣裳。”
“对对对,我也得换一身,是皇叔太着急了。皇叔高兴啊,仁儿终于长大了。将来也要象皇叔,娶它十二房妻妾。”
可怜的仁帝,一边吐,一边叹气,一边骂张庭,一边换衣服。
妙华寺,我正与爹说话。
“师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慧生。
我连忙把衣裳收好了,再与了然分茶几两边坐下,然后才开口:进来吧。
慧生推开门,眼睛朝我和了然看了看,眼中似有一丝光闪过,仿佛有什么含义。我心中一凝,这慧生,似乎不简单呢。心下不由提防,
“慧生啊,为师正与神僧谈不动禅。你来有何事?”了然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
“师父,朝廷派了使者,说七日后裕亲王来听小小禅师讲经。”慧生低着头说,但那眼角竟分明瞥了我一眼。我心中震惊,早听说裕亲王辅佐仁帝登基,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这次前来恐怕非善茬。唉,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风雨就又来了。
了然看了我一眼,我读出了担忧,不由微微一笑:慧生,你告诉朝廷的使者,七日后佛堂听经。
“不知禅师以何为题?小僧好去回话。”
哼,还想知道我讲什么,我岂能给你们时间来准备刁难我的问题?“慧生,佛之一道,关键是个悟字,凡事由表相而及理,无不是一个悟字。世间有万千相,也有万千悟。所以悟一字是无所不在的。佛理大无边,如果能有题?”
“是,小僧受教了。”慧生行了礼,就出去了。
“小小……”了然刚开口,被我眼神止住,我朝房门努了努嘴,门槛缝里有一个晃动的黑影。一会儿停住了,却还在门口。
“方丈放心,参禅贵在心静,与一人是参,与二人是参,与众人亦是参,裕亲王也只是众生之一,佛说众生平等。”我紧盯着那个黑影,一定是慧生,我怎么从没发现,大意了。
“神僧妙论。”了然也不是吃素的,与我对望,脸上神色凝重。
“神僧还请早些歇息,七日后愿闻佛法。”了然满脸的担忧,手指了指我藏衣裳的地方。
“多谢方丈,小小自是省得。”我点点头,示意爹放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裕亲王是什么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没有本事,如何能辅佐得仁帝登基?
这下真是来了个大老虎,苏小小啊苏小小,你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