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的事,总是闹腾的快,平息的也快,更多的缘由反而并非学生的自觉,而是校方的维稳。在韩易几次去往男生寝室调查,数度和班上学生了解确认之后,终于得出贫困生拿补贴买手机纯属误会,其拾金不昧的精神更应弘扬的结论。而后在韩辅导员的大力开导下,赵羽生同学也走出了被冤枉心理阴影,以更积极的态度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班上的几个男生听说事情竟有如此圆满的解决,都欢呼雀跃起来,吵着闹着晚上要一起好好聚餐吃顿饭。望着这帮欢快的年青人,韩易仿佛有些唏嘘,不待薛靖他们邀请,就悄然转身离去。
明明只是演了一场戏,回到住所的韩易却好像很是疲惫,晚饭都懒得吃了,倒床便睡了起来。梦中也是那一群年轻的笑脸,只是他们强装的很好,气氛仿佛一团融洽。只是谁又能想到,闹腾的最欢,笑的最灿烂的那人,竟会是偷偷在背后使坏的?大学好似一个大染坊,材料们只顾投身其中却不知自己颜色,哪天离去方才明了,自己原早已不是自己了。或是天真单纯变得世事通达,或是心存睚眦却扮宽大豁然,或是胸无点墨强装学富五车,或是人心看透只做懵懂不觉,反正变则通,通则久,不变的终将赶不上这个变了的时代,只能等死。是人性复杂让世道变得愈发艰难,还是世道艰难让人性更为复杂?这算是一种进化还是别样的扭曲?
醒过来已经是十点有多了,韩易只感觉更饿了些,奈何打开柜子却发现里面除了自己的衣物和半包茶叶,却是一点充饥的也没有。可能是梦到了些想不明白的玩意,也可能只是单纯饿的烦躁,韩易一反常态的狠狠的甩手,哐器一声关上了柜门。“啪嗒”,一个蓝皮硬壳的记事本从柜子顶上掉了下来,砸在了韩易的脑袋上,又一个后空翻顺着韩易的肩头一滑,竟然跌落出了窗台,打在楼下的水泥地面上砰然作响。楼下传来了几声叫骂,却好像是一群醉汉呼号,转眼又听不见了。也可能本子里没有什么韩易看重的东西,也可能韩易只是单纯的懒得去捡,反正当他从校内超市买了点吃食祭祀自己五脏庙的时候,手上没有带着那个本子一起回来。
薛靖的生活可没有韩易那样简单,班上仅有的几个男生各个面做笑颜,闹着要去喝酒庆祝,全然忘了这件事情本可以不必发生。薛靖虽然平时有些呆,但看光哥老马他们也是面泛红光,浑然忽略了要和恶心玩意同席共饮这事,自己当然也不会跳将出来坏了气氛。一行人于是勾肩搭背的出了教学楼,直奔饭馆而去。
“姐夫,去哪啊?”本来旁人听得如同黄鹂鸣歌,江莺啼春的妙音,薛靖听来却如同叫魂。一回头,果然是雨淅这个丫头片子,仔细算算果不其然,今儿是星期四,食堂有猪蹄。
“哎呀,原来是雨淅呀?好巧”薛靖还是得装装客套。
“姐夫怎么不往食堂走啊,今天有猪蹄呢!”雨淅算计的果然清楚。
“今儿真不巧,不能一起了,我们几个男生一起喝酒。”还好周围都是兄弟,绝不容这吃白食的再蹭。
“哦。”雨淅声音骤然放低,一副失望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哪儿的话,不就多一双筷子吗?雨淅妹子要是不嫌我们喝酒闹腾,就跟咱走起。”光哥为人最是心软,率先出卖薛靖。
“是啊是啊,小姨子都不招待好,媳妇还能搂的住?”老马向来逻辑混乱。
“姐夫?”雨淅这声叫唤好像是征求的语气,却引得一旁路人都行注目礼了。薛靖无奈点了点头,心里暗骂着光哥老马这两蠢货,人家屠刀都架在兄弟脖子上了,这俩脑门上刻了SB的还帮人家磨刀。
直到上了酒桌,光哥老马才开始后悔了。原本娇滴滴的,自称从没喝过酒的雨淅被老马楞是倒上半杯酒后,局面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先是自小没什么机会沾酒的赵大馒头被雨淅灌了两杯,就钻了桌子底,说是要找掉在地上的筷子,结果筷子应该是找到了,不然怎么会心满意足的抱着筷子睡着了呢?然后就是冰泉和哈士齐因为和雨淅划拳输了,这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货干了四次交杯酒。这一斤半的酒果然没有白灌,性格内向的冰泉拉着哈士奇的手,非要跟哈士齐结拜兄弟,说是只恨自己生错了性别,不然做夫妻也成。哈士齐这个外向的倒是一反常态,欲拒还迎起来。老马其实也喝的有点多,和光哥一起去进行泄洪工程,结果还走错了厕所,万幸里面没别人,只是吓得正在打扫女厕卫生的阿姨尖叫了两嗓子而已。
场上唯一绝对清醒的怕只有薛靖了,看着光哥老马望向雨淅的眼神仿佛带着惊恐,薛靖就想唱上一首《冲动的惩罚》送给他们。还好雨淅好像有点顾忌,没敢给薛靖灌酒,平日里想灌薛靖酒的,又早早的被雨淅斩于杯中了,只怕骨头都已经泡化了。
十点过后的校园有些寂静,南门通往宿二的林**上更是如此,一男一女漫步走在冬夜昏黄的灯光下,都有些心不在焉。女孩生的白净,可原本雪白的面庞上此刻泛起粉色,若不是季节有些不对,还真会以为有朵桃花开在了男孩的肩上。桃花像是有些害羞,不愿显露人前,于是半帘青丝垂下,只能隐约看见她稍稍嘟起的嘴唇和灵秀的鼻尖。她双手环抱着男孩的臂膀,微闭双眼倚靠着他,好似睡着了一样,可那层薄薄的眼皮怎么也掩盖不住内里的颤动。鹅黄和浅褐在颜色是两个极端,可当它们做好分工一个化为绒线轻围着女孩纤细的脖颈,一个制成棉袍包裹住女孩胸前的丰满,却让这两个颜色有了难得的统一与和谐。或许是女孩的醉态使周围的一切都沾染了些酒的香气,连带着这看不见星空的冬夜,也美的让人微醺。
男孩则看来心事重重,神思不属。右肩上的发香让他心思有些发飘,臂膀上则更是艳福不浅,即使隔着棉服也能充分感受到玉碗倒扣的形状,这差点让男生喷出鼻血来。定了定神,低头看了看在肩头好似睡着了的女孩,却发现一缕碎发沿着她脸颊的弧度落到了女孩嘴边,便想帮她拢上一拢。可冰凉的指尖刚刚触及女孩的脸蛋便如被电了一般收回,勇气也好像就被那上面的温度所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孩嘴角偷偷了弯起了个弧度,不过一会便放开臂膀,伸了个懒腰。
“咦,姐夫,你脸怎么这么红?”语气里透着得意。
“啊,有吗?”薛靖哪敢说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可脑袋偏跟不上嘴巴。“可能是刚刚酒喝多了吧,我有些上脸。”
“是吗?可是姐夫你只喝了一瓶啤酒啊?”雨淅此时记忆力显得不错。
“哦,刚刚你睡着了,我和光哥又干了几杯。”薛靖哪知道雨淅竟然装睡,信口胡诌起来。
“呀,对了,我怎么能睡着了呢,姐夫你没有趁我睡着,使什么坏吧?”雨淅好像随口玩笑,却吓得薛靖疑神疑鬼,暗自嘀咕莫非刚刚才摸了一下头发,就把她弄醒了?
看见薛靖心虚的样子,雨淅终是憋不住笑出声来。薛靖看见雨淅笑了起来,也觉得自己惊慌太过,跟着笑了起来。
深夜的校园里两个半痴半傻的人,一路走着笑着,就到了宿二楼下。
雨淅最先反应过来。“姐夫,我要回去咯,别忘了周六食堂有猪蹄哦。”
想起雨淅最近给自己带来的“名声”,薛靖道过晚安后又加了一句,以后不要叫我姐夫了。
本已经要迈步上楼的雨淅闻言脚下一窒,差点摔倒,然而还没等恢复平衡,她就已经满心欢喜的转过了头。
眼前的场景却让她有些失神,那个男生站在路口发呆,枯叶随风落在他的兜帽上,他却浑然不觉。“知道她跌倒在过去的泥潭里,却没有办法去牵着她走出来,而她的现在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只能像这样站在原地等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你姐夫呢?”说完那个男生摇了摇头,鼻腔传来一个不屑的哼着,仿佛瞧不起自己一样。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呆呆的男生扭头向雨淅微笑了一下,又招了招手转身走了,只是背影有些模糊,好像大话西游里面的那条狗。
那个挤出来的笑容雨淅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次是在苏阳哥哥的脸上,不同的人,笑容里却有着同样的落寞,酸涩。
夜半的校园有些寂静,静的只能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或是某些人骂骂咧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