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四面环顾,目光中的留恋之意,丝毫不作掩饰。
“从来没有发现,普通的一草一木,一粒尘土,一颗沙石,居然是如此美好。”李唯开口说话了,只是说的话却让众人大为吃惊,不明白李唯是在闹哪样。
赵亮冷冷盯着李唯,并不接话。
李唯突然笑了,笑容居然甚是清朗。
“众位被我欺负过的学弟学妹,以及学长,”李唯笑着,团团向四面作揖,“直到今日,我李唯才发现,欺负众位的乐趣,哪里比得上此刻看到大家安好时,心中这份喜乐。”
“对不住了,我现在向大家赔礼道歉。”李唯朗声道,“我今日才明白,曾经喜欢过的一位学姐,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唯声音朗朗,“学姐这句话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李唯声音与表情都黯淡下来,“可惜的是,当初我太混账,竟然因为喜欢就强奸了这位学姐,之后学姐本来都认命了,决定嫁给我了,可惜我嫌她没有青楼女子风骚带劲,不但抛弃了她,还在抛弃前尽情羞辱她。学姐于是自杀了。”
整个武练操场,陷入了寂静之中,落针可闻。大家一方面闹不懂李唯在搞什么鬼,一方面又为李唯的表现感到难以言说。李唯似乎大彻大悟了,这值得欣赏,可是他平静披露的混账事,却让人想杀了他。
李唯向赵亮认真做了个揖,高声道,“赵亮,你要杀我,是为了那采药老人。你叫他山伯,老实说,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一刻,我已然察觉到我是多么混账,所以,我向你郑重道歉,也向死去的老人郑重道歉。如果我的命能挽回我的过错,那么,我很乐意。”
赵亮仍是冷冷看着李唯,不接话。
李唯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赵亮,我可以死,但是,我身后是李族,李族却不能欺辱!”
李唯斜眼看高台上李弃一眼,嘴角微微冷笑,转向赵亮,继续道,“赵亮,你刚才说,你战斗中突破,只是羞辱我的第一个计划。我不想知道你后续还有什么羞辱我的计划。不过,你既然说,要我李唯以最屈辱的方式去死,那么,我如你所愿。”
李唯压低声音,用只想让赵亮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赵亮,如果我跪地求饶,并且愿意改姓,过继给那老人,你的山伯,给他当孙子,从而传承他的香火——那老人不是没儿没女吗?如此,赵亮,你可会饶我不杀?”
李唯虽然只想让赵亮听到,但是李佑实作为此战仲裁,就紧跟在二人头上,更何况李佑实修为远远胜过赵亮和李唯,所以,李唯的话,除了赵亮,李佑实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唯显然也知道避不开李佑实,不过对此并不怎么在乎。
赵亮冷冷摇头,不刻意放大音量,也不压低声音,冷冷道,“且不说你这话包藏陷阱,你若改姓,就是李族耻辱,李族必不善罢甘休。就算你诚心悔过,适才的话也未曾包藏祸心,我同样必杀你!”
赵亮话声刻骨冰寒,“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纯属放屁。任何人,做错了事,就必须付出代价,不能因为你前面杀了人,后面放下刀表示悔过,就能继续逍遥。若当真如此,那对被杀的人,何其不公!”
李唯欣然而笑,继续用只有赵亮和李佑实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只是,能不死总是好的,我总要试上一试,才能决定是不是要走上绝路。”
李唯诡异一笑,突然提高声音,大喝道,“赵亮,我如此苦苦哀求,你仍要为了一个不能修炼,而且黄土埋到半截脖子的老废物报仇,必要杀了我!好,我如你所愿!”
李唯反手,几把撕光上衣,露出健壮的肌肉。
把真气运集于手指,李唯突然反手用手指在胸前写字,笔画入肉至少半寸有余,一时间血迹淋漓。
须臾,字写完,是六个字:李族分支李唯。
“哈哈哈,”李唯任由胸前鲜血横流,突然纵声狂笑,“赵亮,你丝毫不给我机会。李弃,你丝毫不顾同族情面。哈哈,我死前,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甘心以死赎罪,把命还给那采药老人,还给因我而死的学姐,还给这些年被我欺负的众人,但我却不能原谅你们。”
李唯表情狞恶,手指上聚集的真气写完字后并未散去,突然反手向下一挖。
“啊!”
女生们惊呼,呼声中闭上眼睛。
“什么!”
男生们失声喊了起来,不敢置信。
武徒手指运集真气之下,堪比刀锋锋利。李唯手指从下体划过,竟是咬牙把自己阉割了。一时间,李唯下体血如泉涌,由于衣衫被撕得大开,所以李唯下体此刻一览无余,血淋淋,又空荡荡。
这还不算,李唯手中抓着阉割下的物事,扬手向李弃抛去。
不知是疼痛太过剧烈还是什么原因,李唯并未灌注真力。所以,那物事飞出十来米,便啪嗒掉在地上,血淋淋,微微颤动,丑陋至极。
李弃面色铁青,盯着李唯,目光如要杀人。
“哈哈哈哈……”李唯爆发出一长串猖狂大笑,“赵亮,李弃,还有李族,我都恨你们!哈哈哈哈,我死前送给你们的这份礼物,你们可还喜欢?”
李唯突然再次压低声音,用只有赵亮能听到,附带头上的李佑实也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赵亮,我表演得还不错吧?嘿嘿,告诉你啊,所谓学姐,人是真的,事情前半段也是真的,后半段却是假的。她哪里会含情脉脉对我说什么你若安好,她死前恨不得杀了我!”
李唯低笑,“至于‘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那句话,以及什么一草一木都如此美好什么的,嘿嘿,不过是我从游方和尚那里听来的,当时觉得用来骗女人不错,就记下了,那学姐就是被我这些话骗得失了警惕,才给我找到机会狠狠强奸她的。”
李唯看一眼十余米外自己那团血淋淋的丑陋物事,怀恋地低声道,“唉,其实学姐老带劲了,比青楼女子好上无数倍。只是她死活要杀我,没办法,我只好杀了她。她若是真对我说出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做梦都要笑醒,怎么舍得杀她?”
摇摇头,李唯脸色重新变得凶狠,“嘿嘿,赵亮,你和李族慢慢狗咬狗吧,老子玩不过你们,就不奉陪了。虽然你肯定要被李族玩死,但是,希望你能多杀李族几个人,最好有李弃儿子李阳,然后才下来陪老子。”李唯低低笑道。
这一刻,李唯话中怨气,再也抑制不住。
“啪!”
毫无征兆,李唯反手一掌,拍在自己顶门。
真气聚集之下,这一掌至少有四千斤力量。
李唯脑袋应掌而碎,烂了半边,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四处飞溅。
“啪嗒。”
李唯仰天就倒。
李唯的尸体,胸前“李族分支李唯”六个血字,以及空荡荡的下体,透着一种血腥,也透着一种诡异。
李佑实面无表情,始终没有出手干预——也不敢干预,因为李唯适才的举动并未违反生死斗规则。
大唐律对干预生死斗,尤其是干预涉及到学院学员的生死斗,处罚是很严厉的。所以刚才李弃被李唯惹怒,虽然盛怒之下忍不住出手要击杀李唯,但却立刻就醒悟,拼命又是撤回力道,又是转换攻击方向。
转换攻击方向时,李弃连武练操场里大片大片的空荡荡地方都不敢攻击,而是选择了通道。要知道,攻击通道,很容易误伤紧挨通道的观众席学生。
所幸当时李佑实正好方便,出手护住了通道两侧,这才没有学生受伤。
高台之上,卢兴东虽然幸灾乐祸,但根本不敢看李弃。
李弃初时看到李唯在胸前刺下六个血字,还只是冷笑,似乎在嘲笑李唯天真。
然而,当李唯猝不及防,阉割了自己,李弃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脸色变得铁青,浑身不自觉散发出一阵阵杀气。
看到李唯自碎天灵盖,倒地死亡,李弃森然最后看一眼李唯尸体,又充满杀气看一眼赵亮,对高台上众人,理也不理,谁也不打招呼,突然间冲天而起。
半空中,仿佛有无形的道路铺展向远方,李弃凭空急速飞奔,速度比赵亮用来杀李唯的速度,远远要快得多。只见一道黑影飞射向远方,只是片刻功夫,便消失在天边。
只留下全场一片寂静。高台上,观众席上,众人看着场中,无人说话。
场中,李佑实飘在半空,面无表情。赵亮冷冷看着李唯尸体,表情畅快。
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人出声了,是董杭晴。
“师兄,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却是董杭晴在问马有为。
马有为艰难咽下一口口水,回答冲口而出,这次的回答居然并不啰嗦,而是很简洁,“李唯用他的狠,让赵亮和李族彻底对立上了。今日之后,李族一日不杀赵亮,就一日洗刷……不掉耻……辱……”
由于全场太过寂静,董杭晴和马有为的声音,很是惹眼。马有为很快察觉到这一点,最后句话,越说越小,只是话唠习惯让他虽然胆战心惊,却收不住惯性,终究把话给说完了。
董杭晴却神经粗大,兀自追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