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顾北依旧带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的脸,提着帆布包来教学楼上课,课程表再一次轮回到了星期一,和前一周,前一个月的星期一没有什么两样。单调乏味的生活被一次次的复制,不断向前推进者,明明走了很远,却感觉仍停留在原地,丝毫没有前进。
下课的铃声划破了沉闷的课堂,顾北想到外面透透气,就在经过走廊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那个迎面而来,随即又擦肩而过的女生正是自己隔壁画室的女孩。如此的不期而遇使他心中莫名有阵心喜,顾北回过头,怜爱地看着这美丽的背影,直到她走进自己隔壁班的教室。
晚上,当最后一次铃声刺破寂静之后,宣告着一天学校生活的结束,学生组成的洪流从楼里倾泻而出,涌进早已在操场上等候的几十辆班车里。这些班车每一条的线路都不同,这些线路纵横交错,涵盖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顾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琴房出来,奋力挤上班车,抢到一个靠门的座位,他此时只想快点到家,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他实在太累了。就在车子将要发动的时候,一个女生一边急促的喊着:“请等一下,请等一下。”一边拼命地朝班车跑来。当她上车的时候,司机埋怨着:“下次早点,别让一车的人等你一个。”女生则连连道歉。顾北抬头一看,那个最后上车的女生就是自己隔壁画室的女孩。后来他们在同一站下车,顾北向左走,女孩向右走。她住的地方就在顾北他家旁边的小区。看似像电影里的桥段就如此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世界太小了,总是有这么多的巧合,就像是被故意安排的。
从那天以后,顾北就总是能看到那女孩,早上等班车的站点,上午教学楼的走廊,下午的音美楼里,晚上的班车上。从早上的相遇到晚上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的分离,整整一天,他们都会遇到,他们应该很熟,成为朋友吧,但实际上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天天相见让他们都可以一眼认出对方,但对于彼此,他们却又都一无所知。他们不是分手的情侣,却同样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顾北是活在自己世界的那种人,在他的世界有着高大坚固的城墙,不许别人走进,不受别人打扰,密不透风。有无数倾慕他的人就这样被隔在城墙之外,感觉他像湖中的荷花,只看得到清雅脱俗,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从女孩出现的那天起,在顾北的心中就种下了一颗期待的种子,日子越久,它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起来。以至于如果顾北早上见她没来就会莫名担心,脑袋胡思乱想,是生病了吗?还是家里有急事?可又有什么急事会用到她呢?而当女孩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又会莫名的笑起来。有一次松澈见到这个表情吓了一跳,原来顾北的面部神经没有坏死,也会做出嘴角上扬的动作。总之,女孩就这样渐渐的融入了顾北的生活,轻易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上课的时候,顾北望着窗外。窗口那棵笔直的白杨树也掉下了最后一片叶子。秋,这个季节快要过去了。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冷风呼呼的吹着,像锋利的刀子,割得脸生疼。学生都换上了款式各异的羽绒服,只有少数爱美的女生仍穿着打底裤配着短裙,上身却也换上了厚厚的外套,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等待着什么。终于,雪花扬扬洒洒从天空飘摇而下,今冬的第一场雪就在人们的期待中,悄然弥漫了世界。
顾北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想着什么事情,雪一直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树枝,屋顶,街道都被覆盖了一层单调的白色。顾北就一直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直到很晚很晚,外面没有了行人,又没有了车辆,如死一般寂静的深夜只剩下昏黄的街灯和飞舞的雪花。
当雪停的时候,顾北看一眼手表,是凌晨两点三十分,他穿好外套就跑到了楼下。这第一场雪其实也并非是百分百的雪,确切的说应该算雨夹雪。刚下的时候,雪掺着雨,弄的地面湿漉漉的,路面泥泞不堪。街上的积雪经过行车的碾压也都变得黑黑的看哪都是脏的。因为气温零下,地面的积水很快结成了冰,滑的走两步都能摔一跤。顾北小步在冰面上挪动着,尽量保持身体平衡,不让自己摔倒,在漆黑的夜里艰难地向前走着,直到走到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
因为是冬天的关系,工地已经停工,只剩下一些建筑材料仍堆在地上。顾北在地上捡了几个装水泥用的空袋子,来到一个沙土堆旁,用铁锹将外层被雪打湿的沙土铲掉,然后将里面干燥的沙土满满的装进袋子里。装好几袋后,顾北就拿起一袋扛在肩上,一步三晃的扛到女孩家的楼下,再把沙土倒在地上,均匀地铺在冰面上。瘦弱的顾北就这样一趟一趟往返于工地和女孩家门口之间,用沙土铺的路一点点的延长。路实在太滑了,顾北常常扛着沉重的袋子摔倒在路上,沙土撒了一身,而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干着,铺着心中的路。
顾北把路铺好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他看一下表,已经是五点三十分了。这条路从女孩家门口开始,一直到等班车的站点结束,在那摩擦力极小的冰面上密密的铺上一层沙土,虽然这段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却让顾备忙了一个晚上,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果此时松澈看见顾北也绝对认不出来,这个爱干净似洁癖的男孩此时已是满脸是土,满身是泥。
顾北回家关门时的声响惊醒了母亲,当她看到脏兮兮的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担心地问:“你这是去哪了?”顾北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就没说话,去浴室冲了个澡,换套衣服就背着书包出去了,临行前只说了声:“妈,我上学去了。”虽然母亲有满肚子的疑问,但因知道儿子的内向性格,也就没再多问,只答了声:“路上小心点,放学早点回家。”
女孩离家前还在担心这么滑的路要怎么走,当她走出家门时,看到这一条沙土路,心中充满了惊喜。她不知道是谁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家门前有路,而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白冰,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这条沙土路还是带给他久违的好心情。这是今冬环境最差的一个早晨,却也是整个冬天让女孩最温暖的一个早晨。
顾北坐在班车的最后一排,面无表情,看窗外倒退的风景。松澈上车后坐到他的旁边,和平时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当做打招呼。顾北瞬间表情极度痛苦,松澈撩起他的衣服,看到他肩膀上大片的淤青。“你被谁揍啦?”松澈担心地问。顾北却笑了,冲他说了声:“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