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楼顶上,穿着白色毛衣的顾北正望着西边天空上缓缓下坠的夕阳出神。洒满橙色的云朵层次分明,像一条翻涌的金色长河。冷风吹起他黄色卷曲的长发,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和一张白皙俊美的脸庞。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却依然望着远方。松澈爬上楼顶,靠在顾北旁边,递给他一罐啤酒,两个人就这样喝着啤酒,看着日落。
顾北喝一口啤酒,说:“喜欢一个女孩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像是对松澈说,更像是自言自语,眼睛仍是望着天边残余的橙色。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松澈看着身边的顾北笑了笑,说:“当你遇到那个人,你就知道了。”
顾北没有再说话,而是一直望着渐次黯淡的天空,直到橙色退去,直到繁星满天。
顾北是颖川一中的学生,在音乐班主修钢琴和作曲,每天上午他都和同学一起上文化课,下午就要去音美楼琴房里上钢琴课和练琴。他不善与人接触,甚至有些自闭,同班同学的名字他也勉强只能叫上一半。顾北长的很帅,皮肤白皙,总是喜欢穿白颜色的衣服,顶着一头微微蓬松卷曲的黄色长发,总是给人一种干净慵懒的感觉。顾北除了音乐,对其他一切都漠不关心,对人更是一种距人千里之外的陌然,所以他除了松澈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每次在学校见到他,总是一副孤单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把大地晒得暖洋洋的。顾北回到那间古旧的琴房里。琴房原本不大,一架硕大的三角钢琴就占了一半的空间,因此显得有些拥挤。有少许裂纹的淡黄色墙壁上挂的不是小约翰。施特劳斯、拉威尔这些在古典音乐史上留下浓墨一笔的音乐家的画像,墙上挂的只是一副风景油画,画的是蓝天下,青草间的一条宁静流淌的河。
顾北坐在琴凳上,打开钢琴的盖板,当他那细长白皙的手指触碰到黑白琴键的那一刻整个身体才仿佛有了生命。只有在弹琴的时候,顾北才会卸掉冷漠,充满热情,一直弹一直弹,直到满腔感动,直到热泪盈眶。顾北不喜欢弹贝多芬,那些主题关于命运的音乐让他感到压抑窒息。他也不喜欢巴赫,那些巴洛克式的复调太过繁琐,让他纠缠不清。他深爱着莫扎特、李斯特、肖邦。在那抑或浪漫抑或忧伤的旋律里,他总能看到自己卑微的身影。澄澈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进屋子,照在钢琴上,泛着清冷的光亮。顾北弹完最后一个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麻木了,收拾一下散落的乐谱,打算离开。正当他锁门的时候,在他隔壁的房间走出来一个女孩。女孩穿着白色的风衣,背着大大的画夹,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顾北呆呆的看着女孩,女孩很漂亮,但也绝非到让人看傻的程度,实际上,由于灯光昏暗,顾北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怎么看清楚,可女孩所特有的气质却深深地吸引着他,让他看一眼就足以深深的记住了。这在顾北十七年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女孩的一个小小背影若隐若现,渐渐融进黑夜。顾北刚要离开,却发现地上有一张白纸格外显眼,捡起来一看,背面是一幅素描,显然是女孩遗落的。他想还给女孩,可她已不知去向,顾北只好把它夹到自己的谱子里,小心的珍藏着。
顾北回到家,又练琴练到很晚。睡前,他从谱夹里拿出那幅素描,躺在床上,在台灯下仔细地看着。那幅素描画的是一个背影,即使是铅笔简单的线条勾勒,也看得出那是一个男孩子,略长的头发,单薄的身体,一副清瘦落寂的样子。顾北想,这应该是她喜欢的人吧。他拿着画看了好久好久,直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沉沉的睡去。
从那天以后,顾北每天下午都会在音美楼里看到女孩的身影,才看清女孩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他一样白皙的皮肤,一副清纯的摸样。
顾北在同学间的传言中大概了解到,女孩是从别的学校刚转来的美术班的学生,和他一样,每个下午都要去音美楼学画画,而女孩的画室刚好在顾北的隔壁,这才有了他们那天的相遇。顾北每每路过女孩的画室,若是门没关严,他总是从那条狭窄的门缝向里张望,女孩总是坐在大大的木质画板前,抑或勾勒着架子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石膏雕像,抑或拿着油彩笔在白布上描绘着心中金灿灿的油菜花海。在顾北眼中,女孩认真的样子是那么迷人。他说不出每次见到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孤寂的世界照进一束明媚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