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米尔斯已经来到了登陆艇的位置。这位大个子战士猛地跳起,抓住正在收起的绳梯最下面的横档,等装卸官把绳梯的最后一节拉进船舱时,米尔斯趁机一把抓住他的脚腕。装卸官拼命地想把他晃下去,这时另一名战士又跳上去抓住米尔斯的腿,两个人的体重把装卸官的半个身子都拖出艇外。
“把我们带到舱门那儿去,曼尼!”科伊尔命令她的驾驶员。
“该死!快看!”尤里大叫。
载着混蛋连长和他手下那帮幸存者的那艘登陆艇已经起飞,但是它飞了没多高,就不停地摇晃起来。为了躲避震动的飞船引擎散发的热量,地面上那些原本围着登陆艇的外星人都朝林子里面跑去。科伊尔还以为登陆艇的飞行员是为了甩掉爬到艇身上的克利兰人,才故意这样操纵的。但接着她看到,飞船像失去控制一样开始大幅度摇摆,而飞船头部双扇门上方那小小的驾驶舱的情形也清晰可见:趴在上面的那个克利兰人已经被甩下来,但是驾驶舱挡风玻璃的内侧却是血迹斑斑。紧接着,一个舱门打开来,里面的人纷纷往下面跳。虽然飞船飞得还不是很高,但从上面往下跳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些人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就不再动弹了。
飞船撞到树上,停了片刻,看起来像是会从树上弹开,然后慢慢地飘回到着陆区上空似的。但实际上,飞船陡然一斜,虽然升力引擎和驱动引擎还在“嗡嗡”轰鸣,船身却已经径直撞到地面上,爆出的火舌一下子就把附近的森林点燃了。
曼尼将乔姬塔调个头,让坦克后部的引擎盖恰好停在第二艘登陆艇侧门下方,米尔斯和另一个士兵还悬在那里。下面的士兵松开手,掉到地上打个滚,离开了坦克前进的路线。米尔斯双腿一阵乱蹬,终于踩在坦克的后引擎盖上,接着他把装卸官一把拖出来,用血肉模糊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他脸上。那家伙摔在战车炙热的装甲板上,伸出双手按住自己被打扁的鼻子,想要止住不停流出的鲜血。米尔斯抓住装卸官的颈背,把他从坦克上扔了下去,然后命令两个手下的士兵拿着武器爬进飞船。
升力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大,科伊尔根本听不清楚米尔斯在冲他们喊什么:登陆艇的飞行员正试图起飞,该死的装卸官们都应该下地狱。科伊尔看到登陆艇正在慢慢升起,起落架还没收起,而升力引擎已经全速运转起来。
突然,飞船停止上升,开始往下降。科伊尔看着米尔斯,他朝她得意地笑笑,食指指向太阳穴,拇指朝上,做出拿手枪指着脑袋的动作。
“快点上船!”科伊尔用喇叭对着围绕在乔姬塔周围的士兵们喊道。
最先登船的是两位受伤的上校,在这样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情景下,大家尽量小心地将他们抬到船上,其他伤员也跟在后面迅速登船。
之后就轮到非伤员登船了,米尔斯站在坦克尾部维持着秩序,确保没有人推搡或是插队。但是有两个不知趣的家伙偏偏不守规矩,结果直接被从坦克上扔了下去,只能乖乖地排到队尾。
“曼尼,尤里,”科伊尔说,“快点出来,到飞船上去!”
“我们不会离开你的。”尤里固执地说。曼尼一声不吭,但是也没有要打开舱门往外走的意思。
“该死,赶快从坦克里滚出来!”科伊尔冲他们吼起来,“你们在这里什么用也没有。”
“去你的,科伊尔。”尤里转过身,看着重新回到炮塔里的科伊尔,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们一路并肩战斗,现在也要等你一起走,绝不在你之前离开。”
科伊尔真不知道该揍他一拳还是吻他一口。最后她只能无可奈何地说:“知道吗,你们是两个十足的蠢货。但你们决定留下来,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科伊尔又向炮塔外看了看,见到米尔斯已经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船,正在向她示意让她也赶紧上去。“好吧,两个傻瓜,我想我们赶上回家的公共汽车了。我们……”
说话间,那个大块头外星人突然出现在引擎盖板上,就在米尔斯身旁,正对着登陆艇打开的舱门。
米尔斯吃惊地瞪大眼睛,他朝外星人冲过去,想把她从坦克上撞下去。那外星人做了个什么动作——因为速度实在太快,科伊尔根本来不及看清楚——米尔斯就倒在盖板上不动了。
“不!”科伊尔尖叫起来。站在登陆艇舱口的一个士兵端起枪,朝这个外星怪物开火,一打就是一弹夹子弹。但是这些子弹穿过外星人的身体,直接打在坦克的装甲上,弹飞了。
外星武士露出獠牙,伸出一只胳膊,把朝她开枪的家伙一把扯过来。她将尖爪捅进士兵的胸口,然后把他整个人重重地扔到地上。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外星人毫不费力地抓起米尔斯,就像拎起一只大个的布娃娃,把他交给挤在舱口的那群吓得目瞪口呆的战士们。
虽然亲眼看到士兵的子弹毫无阻碍地穿透大个头武士的身体,科伊尔仍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很想用手中的加特林机枪把这外星人轰成碎片,但她知道,结果肯定是击中登陆艇。这可不行:大家历尽了千辛万苦,才赶上这艘回家的飞船。
大个子的外星武士站在那里看着科伊尔,然后指向坦克的前方:那儿站着另一个外星人,仿佛正等待着什么。科伊尔认出来,自己带领团里的兵逃出佛山市的路上,就是这个外星人率领着一支队伍穷追不舍。
科伊尔心里一沉,马上就明白了。“尤里,曼尼,”她的声音有些尖,“赶快从坦克里出来,到飞船上去,马上。”
“但是……”
“赶快,兄弟们,”科伊尔喊道,“没有时间了。”说完,她扯下头盔扔到地上。她再也不需要这东西了。
尤里和曼尼犹豫着打开舱门,从坦克顶上爬出来。看到站在后面,靠近登陆艇舱口的大块头武士,他们木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没事,”科伊尔冲他们大喊,“别管她,快点上船去!”
“但是,你怎么办?”
“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科伊尔撒了个谎。
于是他们侧着身子从外星武士身边小心地绕过去,看着他们那蹑手蹑脚的样子,科伊尔差一点没笑出来。外星武士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她只对科伊尔感兴趣。
“再见了,伙计们!”科伊尔低声说,飞船空转着的升力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淹没了她的声音。这时尤里和曼尼都进了飞船,米尔斯站在舱门位置往外看着她,她朝米尔斯点点头。科伊尔之前并不相信米尔斯同大个头武士决斗的事,但现在她相信了。米尔斯也表情严肃地冲她点点头,然后按下按钮关闭了舱门。
舱门关闭前,科伊尔看到最后一张面孔,是记者史蒂芬那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她挥手向史蒂芬道别。
科伊尔无奈地叹口气,从坦克上爬下来。飞船的升力引擎又开始加速,卷起地面的沙子和小石子,形成了一场小小的沙尘暴。几秒钟之后,起落架也与地面脱离了接触,飞船开始快速爬升。科伊尔看着登陆艇低低地飞过它们来时经过的那片森林,现在那里已是一片火海。因为担心克利兰人用防空武器发动袭击,飞行员依旧谨慎地利用地形进行掩护。祝你们好运,她在心里默念着。
然后,科伊尔转过身来,看着就要取她首级去邀功的外星人。我的一条命能换来其他人的安全,这笔买卖很划算,她想。
科伊尔的对手走近她,递过一把剑来。她仔细地端详着,这件兵器简直是件精美的艺术品。要是克利兰人能改掉这见人就砍的毛病,没准她们能靠加工珠宝发家致富呢,科伊尔心想。大个子武士只是在一旁看着。
科伊尔耸耸肩,把剑握在手里,开始了一套庄严的仪式。她擎起剑柄,离下巴有一掌宽的距离,剑尖直指天空,然后落下剑,剑尖以四十五度角指向她右侧的地面。整套动作完成得一丝不苟,标准得简直可以上阅兵场。她知道,斯帕克斯上校一定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科伊尔紧紧握住剑柄,全神贯注地准备应付前来进攻的克利兰人。但是第一艘登陆艇就在这时爆炸了,一片十厘米长的金属碎片从船身迸射出来,在科伊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击中并杀死了她。爆炸过后,整个着陆区变成一片火焰与残骸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