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伊尔没有再费事去请示连长,她让军士们把部队划分为几个临时小组,面对着余烬未熄的城市方向,沿着着陆区周边部署起来。
“要是弹药再多点就好了,”尤里叹息道,他正在给坦克的并列机炮和科伊尔的加特林机枪分配弹药,还特别给科伊尔多分了些。“我们的坦克很快就要变成一座只会喷火的碉堡了。”他们一路上再没使用过坦克的主力火炮,所以还剩下十发炮弹。但主力火炮主要用来攻击装甲车之类的战车,其他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
“我们尽力就好。”科伊尔说,她听到登陆艇发出的“隆隆”声越来越近。登陆艇需要尽量利用地形进行自我掩护,所以压低飞行高度从他们背后的森林上空向着陆区靠近,科伊尔眼下还看不到它们。
“看,它们在那儿!”有人喊起来,接着所有人都站起来欢呼。深灰色机身的海军登陆艇正向一片开阔区域着陆,就在原来外籍军团第一装甲团地盘的后方。
“我们这么点人,连一艘这么大的船都装不满,”史蒂芬哼了一声,“他们怎么会派两艘来呢?”
“因为没法通信,”科伊尔给出了答案,登陆艇引擎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只能尽力大声喊,“他们没法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幸存者。多了总比不够的好。”
史蒂芬点点头,用手遮住眼睛,挡开巨大的登陆艇着陆时掀起的风沙。说它是“艇”可能不太恰当:现在正放下巨大起落架向地面降落的大家伙差不多有两千吨重,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每一艘登陆艇都足够容纳一个猎狼犬坦克连,或者是一整个机械步兵营。不过登陆艇个头虽大,却没有装甲保护,也不配备任何武器,它们完全是通过牺牲作战能力来换取强大的运载能力。
登陆艇越飞越低,终于着陆了,引擎也越转越慢,刚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慢慢变成有气无力地呜咽。主艉舌门放下来,艇身侧面的人员通道打开,攀登梯也从船上垂放到地面。装卸长出来开始组织士兵们登船。
“科伊尔!”科伊尔听到坦克炮塔上的尤里在喊她。她转过头去,看见他正指着佛山市区方向。
在离她们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几百个外星人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出现在着陆区和佛山市外围之间一座低矮的土丘上。最中间是一个大块头的家伙,她的身上和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褐红色。
过了一会儿,科伊尔才意识到,原来那些是血迹,人类的血迹。
“开火!”外星人的突然出现让科伊尔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乔姬塔号。
只有离她最近的几个步兵听到了她的命令,开始向克利兰人射击。
枪声一起,克利兰人——除去那个大块头和她身旁的的另外两个之外——也开始了进攻。
泰西·塔阻止了要和姐妹们一起冲上去的李奥拉·卓兰和卡玛尔·乌泰。她并非阻止她们建立功勋,而是希望给她们一次学习的机会,特别是李奥拉·卓兰,更应该多多休息一下。这位年轻的武士拼尽全力追击人类战车和车上那些狡猾的士兵,光是她这一腔热血已足够让女王引以为豪,而且,泰西·塔也不希望看到李奥拉·卓兰的鲜血白白抛洒在这里,现在还不是时候。英勇冲锋的武士们都知道要把这辆人类战车留给李奥拉·卓兰,因此很知趣地绕开它,集中注意力对付其他人类。
先前被泰西·塔选出来进行试炼的那个人类和他的战友们本来已被豁免一死,但他们又出现在这里,并且正在为反攻做准备,这让她感到一丝欣慰。虽然放走他们不是出于考验的目的,但是如果这些人利用泰西·塔的宽大仁慈,只顾及自身安全,却在眼见同胞被屠杀时置身事外,只会让她极度失望。他们要是真这么干,泰西·塔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事实上,泰西·塔开始重新考虑当初那个“一个人类也不放过”的决定。不是出于怜悯——她心中没有这样的感情——而是因为,她发现这些人类中有几个非常杰出的对手,将他们留待日后为女王带来更大的荣耀或许更为适合。相较而言,眼下放过他们并不算多大的损失。
眼看武士们如一线潮水朝人类逼近,泰西·塔做出决定:如果这些人类能够抵挡住进攻,成功登上飞船,她会让他们离开卡伦星。从那一刻起,命运将开始眷顾他们。
但是有一个人类必须要留下:指挥装甲战车的那个人。她的命是属于李奥拉·卓兰的。
克利兰武士们咆哮着绕过战车,她们的首要进攻目标,是那些想在这第一场献祭之战中不战而逃的人类。
尤里提醒完科伊尔,马上又钻回炮塔里,不停地朝吼叫着涌上来的外星武士扫射。
“这些混蛋是他妈的从哪冒出来的?”科伊尔疯了一样大声吼道,把加特林机枪转向眼前的敌人来回扫射。
“不知道!”尤里答道。他停顿片刻,把炮塔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对准逼近的克利兰武士。他已经打出几百发子弹,但该死的外星人好像比以前还要敏捷得多,至少有一半都能在最后一瞬间躲过射出去的子弹。“这些混蛋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科伊尔瞄准冲锋队伍中的一小撮克利兰人,死死地压住扳机,把一连串二十毫米口径的子弹一股脑地打了出去。六七个外星人被击中:要想躲过每秒钟一百多发的密集子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该死!”尤里叫道,“她们太近了,我打不到。”
克利兰人从科伊尔的坦克和整个步兵部队的防御阵地涌了过去,就像没看见他们似的,直奔第一艘登陆艇而去。
“天哪,她们朝第一登陆艇去了!”科伊尔大喊着调转枪口。她惊恐地看着黑压压的外星人逼近登陆艇。登陆艇的装卸官已经安排所有人上了船,而且已经关闭了侧面的人员通道。现在他们正拼命试图把艉舌门拉起,但这至少要花二十秒钟。
外星人来到登陆艇旁边时,艉舌门只收起一半。科伊尔惊异地看着跑在前面的外星武士突然玩起杂耍来,她们两个一组弯腰蹲在地上搭成一个平台,第三个跳上平台,再一跃就上了登陆艇。她们的动作如此的娴熟,就像是经过长期操练一样。好几组外星武士如法炮制,就这样,有六七个外星人跳上正在关闭的艉舌门,从那里进了船舱。
其他的外星人则由自己的同类推举着,试图用爪子扒住金属船体,顺着往上爬。但是成功的只有一个:那是一名相对瘦小的武士,她顺着艇身爬到驾驶舱窗户的位置,用短剑疯狂敲打着钢化玻璃。科伊尔不知道那玻璃是否会被打破,不过她很庆幸自己不在登陆艇的驾驶舱里:就算把全世界都给科伊尔,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顶替飞行员的位置,她和外星人的遭遇战已经打得够多了。
在科伊尔周围,外籍军团士兵和装甲团的步兵都在朝外星人开火,但许多外星人已经去到船体的另一侧,躲过了飞来的子弹。
科伊尔觉得再死守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她为第一登陆艇上的蠢蛋们哀悼,他们大部分都手无寸铁,一定已经被砍成碎片了。但科伊尔并不打算放弃自己手里的优势。“快开!”她通过喇叭大声喊道,“到另一艘登陆艇去!曼尼,开到登陆艇那边去,小心不要压到人!”
科伊尔领导的几个临时小队从各自的防御位置一跃而起,朝第二登陆艇跑去。这艘舰艇已经收起艉舌门,而且发动机已经开始加速。装卸官正在关闭人员通道,绳梯也快收上去了。
“不要扔下我们,你们这些混蛋!”科伊尔对他们咆哮,同时用机枪又打死几个外星人。她的脑海里响起克鲁霍尔特兹中尉的声音,“不要扔下我们!”他当时也是说着同样的话哀求她等一等。科伊尔蛮横地把这回忆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