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草草做了收拾。本来就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破衣烂衫而已,捡几件像样的扔进包里。这时,又看见了那双布棉鞋,还干净着,不曾穿过。我拿起来,手碰到鞋面,一股暖意顿刻袭上全身,也一齐收进包里了。快快的收拾完了躺在床上,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轻松下来,只躺着等明天一早的汽车去市里坐火车,仿佛听到了火车鸣笛的嘟嘟声,还有熙熙嚷嚷的人群,以及不知东南西北的城市……到了汕头,那时候真庆幸自己还活在世上,一下火车便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心像被刀子捅过一般,伤口尚未痊愈,这时候正发痛起来。身处异乡,人地两疏,现在该怎么办?“糟糕”,我开始懊悔自己的一意孤行,真恨不得立即一头钻进火车打道回府。硬着头皮在火车站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晚上没处睡,就在候车室的椅子上过了一夜。觉是可以勉强睡的,肚子可勉强不来,饿与不饿又不由我来控制。一旦肚子说饿了,我只好去来找吃的伺候它。身上还有点钱,但绝不敢大手大脚,以防万一找不到事做,难不成饿死他乡。可肚子像个小孩,不仅不懂事的,而且不讲理,不停的咕咕乱叫。我都受不了,它却不依不饶。这正如小毛孩哭闹,他自己不觉得累不觉得烦,越发的有精力,倒是我们这些旁听的受不了。
事情果真如我所料,一连四天我都没找到住处,更不消说工作了。看到别人上班下班的忙碌,自己却清闲无事的以火车站为安乐窝,心中不免焦虑。可是,这是焦虑不出来的。突地想到自己竟有料事如神,未仆先知的神通。如此玩笑聊以*。看着日渐空薄的口袋,心里更不是滋味,不觉中饿又袭上心头。别人一天三餐,外加夜宵,我一天一餐;被人吃饭为了吃饱,好长身体有精力工作,我吃饭只图不饿死。无计的我正是日益消瘦。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终于在一家工地上找到了活,拉钢材。虽是艰苦却可以维持生计,至少不饿了,并且每天忙碌的充实,远胜于呆在火车站的清闲无聊,我因此快乐起来。而更令我快乐的是,我算是找到了老本行,以前拉砖,现在拉钢材。只有形式的差异而无本质的改变。这份工作我算是有经验了,很快适应了,居然不觉得累了。
这里的工资比内地高得多。我离开砖厂大约一天可以有二十几块,可这里就多得多了,一天六七十,而且包吃包住。这工作对我来说真是个救明恩人。为感谢大恩人,我当要涌泉相报。快乐的工作不仅不累反而舒适,放佛是散步消遣似的。不知不觉中过了三个多月,收入颇丰——当然只对我言——这时,才开始去想那出门时令我头痛的事,怎样向爸妈交代一切。
他们还以为我在镇上拉砖呢,也不知道我走之后他们是否去过厂里找我。我那时料定绝不肯放我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所以不敢先告诉他们,只思量着先斩后奏这一招。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也该回报音讯。万一他们去了厂里探听得我早去了什么汕头,那我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