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贞一叹:“丘哥,你别这样好不好?前两天,柳姐支我去当制片,我想呢,也为你争口气,奔奔事业儿,免得公司的大大小小瞧我不起,影响到你,你呢,高低不干,愣说‘小天秀贞子’我,既然是日本娘们儿,就该待在家里侍候丈夫!要出门搞事业也可以,从此和我一刀两断!当时,我好矛盾!面对爱情和事业儿,我两头都舍不得!但是最后,还是事业高于了一切,就像丘哥你,从不把老婆挂在心上,一门心思在外头混,对不对?我的选择,也是符合职业道德的,对不对?好歹事业战胜了爱情担起你和柳姐委托的重任……”
丘自在不耐烦道:“过了的事儿,说它干吗?你舍得丢我,我也只好忍痛一刀,好好奔事业儿去吧!”
吴秀贞委婉道:“过了的事儿,不提也罢,但事儿有了变化,丘哥,你只知道一半……”
“一半?什么一半?”
“一半呢,你知道柳姐要撤,《跑马》全是你的了!另一半呢,我,不好意思……”
“嗨,柳姹红,母螳螂虾一个,你还不知道哩!她在医院里又泼又闹,把咱们窦哥儿气得要死,立马和她拜拜了!她莫法,只好报复,撤资呗。这个烂摊子,剁都剁烂了,我不收拾,谁来收拾?娘的,我不下地狱,你还舍得下地狱?”
“哦,这样的么?难怪呢柳姐一气,立马叫我和她同撤,唉,我又作难了!我是她妹儿,又是你的人……”
“别别别!你和我一刀两断了,早不是我的人啦!”“本来么,砍断了的,可没办法呢,藕断丝不断……”
“得!你还讲情义?你讲情义,咋上前天要拼死拼活,扔了我呢?”
“上前天是上前天,今儿个,有一半的情况,你不知道,我不好意思说……”丘自在头上冒汗,察觉不妙,这小妖精要来讹人了!便雄起道:“哦,怀上小孩了?别不好意思!这种事,老丘我见多了!第一,是不是我的医院自有公论!第二,即便是我的,也有一半,是你的责任儿!第三,好说好商量,一副药,打个精光……”
吴秀贞一听,没想到丘自在的人生经验如此丰富,稳住心神道:“咦,丘哥,你凶残呢!好多女孩儿,你都这样处理了?”
“那当然,不这样干,我早养了二三十房姨太太啦!”吴秀贞抓住丘自在漏嘴,不依不饶道:“好你个丘哥!道德败坏!你玩了打了就脱手,你脱得了手么?猫儿抓糍粑,我叫你脱不了爪爪!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人与人不同,花有好多种,我可不是红薯花,随你掐来凉拌!我是仙人掌,一掌,把你打得血淋淋地滚进班房!你信不信?”
丘自在在情场上素以健将著称,根本不吃这一套:“你别讹我!说,你有什么高招儿?”
吴秀贞咬牙切齿:“我告你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罪!”
丘自在吃一惊:“什么?我咋拐卖了你?”
“哼,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柳姐就是人证,她会证明,你把我弄到越南去,卖了五十万越南盾,一顿饭钱!幸亏我自己比较聪明,只身偷越国境,好不容易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物证呢,就是我肚里的小孩儿,他能证明,你把妇女儿童打个批发,当‘跳楼货’一块儿卖了!”
丘自在呆了,张口结舌,没想到这假日本娘们儿,险招迭出!妈妈的,一个健将,会栽在业余初段的手里?窦哥儿好不容易甩掉个母螳螂虾,自己就愣被这只母螳螂虾一口咬死?她人证物证俱全,法官一怒,又正逢开了世界妇女大会,刚好缺个典型,自己不就会被从重从快、冤哉枉也地判个十年八年?不能慌,先稳住再说!想法儿咨询咨询窦哥儿,好歹要甩掉这咬住就不放的母螳螂虾!丘自在脸色渐变和善,温语相待道:“果然高招儿,我认!你说,咋办呢?要钱,好商量……”
“我不要钱,我要正份儿!这孩子,要爹要妈!”
“那简单了,给他找个爹,不就得了!”
“哼,什么意思?他要亲生爹!”
“这个,更简单了,查查,是我的,我就认!”
“还有,没查清楚之前,我要以丘吴氏的身份,继续在剧组干制片人!”
“是么?嗨!说半天,你还是爱情事业两不误,佩服佩服,那没说的,先干着去……”打发了吴秀贞,丘自在星夜直奔医院,坐在车中,心中一阵乱骂:娘的,这吴秀贞还想爱情事业两不误呢!快找窦哥儿,请他带伤重出江湖,先把这妞儿的“事业”勾销了,再叫窦哥儿出个馊主意,把这一相情愿的缠人“藕丝儿”也掐断!要叫她,母鸡刨糠壳,空欢喜一场!丘自在气喘吁吁爬上五楼,正见窦哥儿和杨笑芳在收拾行李,一副要私奔的样儿,心中一急,叫道:“窦哥,不能走!”
窦孤山见丘自在满头是汗,紧张道:“什么事,丘老弟?”
丘自在对杨笑芳忽略不计,语无伦次道:“哥儿们,惹了祸啦,那个母螳螂虾,咬住就不松口……”
窦孤山一愣:“怎么,柳姹红咬你了?”
“也是也是,呃,不是不是,那个吴秀贞,代理你,就打翻天印,今儿晚诈我讹我,死活要嫁我,你想,窦哥儿,我咋能弄只母螳螂虾在家呢?你好不容易甩脱了,未必我还不知道厉害?你快带伤出阵,先叫她下课!拉兄弟一把……”杨笑芳诧异道:“阿难,咋回事?”
窦孤山平静了,解释道:“没什么,就一个女孩儿,丘老弟的相好。我说你老弟呀,到处惹是生非!当初我劝你,把‘小天秀贞子’放回剧组,你呢,愣要带她去越南溜达,这一溜,你就溜不掉了!真是活该!这事儿,闹到这步田地,谁都没招儿。我有什么主意?有主意,也是馊主意,配不上正盘儿……”
丘自在作揖道:“窦哥儿,咱要的就是馊主意,咨询费,我照付!”
杨笑芳厌恶道:“哼,几个臭钱,只配买馊东西!”
丘自在这才注意到杨笑芳,听口气,愣是窦哥儿的相好!是了,这小女子就是窦哥儿不愿说出来的“心上人”!难怪难怪,窦哥儿会痛快下手,三两下把柳姹红甩到爪哇国去。对,既然是心上人,窦哥儿心头怎么想又该怎么说,全该由这小女子来决定,丘自在又朝杨笑芳作个大揖:“嫂子,我这里有礼了!我和窦哥儿,三十年的老朋友,从小青梅竹马的,呃,不对,用错词儿,见笑见笑!呃,总不能见小弟落水,你们两口儿站在干岸儿,不搭个手儿吧?”
杨笑芳脸红,噗的一声:“好,我不管,由你们搞阴谋去!我洗个手!”说毕出门。
窦孤山叹道:“丘老弟,你说话,一辈子都胡扯!我和她还没办,你就叫嫂子,看看看,弄得她多尴尬!老实对你说,我在病床上想了这么多天,这个《跑马》,整个一场闹剧,没盐没味的。我决定,撤!不再干这劳什子戏了!今儿晚我们就上火车了,打算到了海边再通知你,给你道歉!唉,事儿没办成办好,给你惹了麻烦……”
丘自在一愣:“怎么,说走就走?你这一走,那个吴秀贞,娘的,还真当稳主任了?娘的,不行,老子也撤!对头,当初冲了你,我才拿钱出来玩玩的!现在,你大彻大悟,不干了,哥儿们受点损失,倒没啥,可现在这事儿,你也承认全是你惹起来的!你不闹《跑马》,哪有‘小天’?没有‘小天’,哪有我今天?好好好,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好歹得把这个馊主意出了!不然,今儿叫你们私奔不成!哈哈!”
窦孤山见他心情好转而初衷不改,没奈何道:“好吧,那个吴秀贞,到底抓住你什么了?”
“唉,她愣说怀了小孩,我不认,就告我拐卖妇女儿童罪……”
窦孤山听毕,控制住伤痛一笑:“我以为什么复杂事儿!这事儿,用得着出馊主意么?她要告你,你懒得理,大不了,你遭误判个三五年,坐坐牢,修身养性,改造改造,不是说,弄死当睡着、劳改当工作么?”
“天!三五年,三五一十五,我不就成老爷们儿了!而且是误判,我不活天冤枉么?”
“那就别让她告!告,又要害个法官,害得别人判个冤假错案!”
“是是是,咋才能不让她告呢?”
“你家伙,浑虫一个!好汉做事好汉当,跟她结婚,不就完了!”丘自在跺脚道:“说半天,我就是不想、不敢和她成家儿。弄成一家子,我还有好日子过么?”
窦孤山总结道:“老弟呀,你真有悟性!你的好日子,确实结束了,你的悲惨时代也该降临了!《跑马》么,不想闹了,算我的责任;小吴么,你自个儿闹成的,当然得你自己负责!你又要自由,又不想负责,哪有这样的好日子?不负责,那就该没有自由,古代的奴隶就是这样的,你是老板,该没想过要当奴隶吧?”
丘自在痛苦道:“这事儿,看来,我是要当她的奴隶了,又负不了责任,又没有自由儿,咋会闹成这样,咋会闹成这样……”
杨笑芳走进来,抬腕看表:“阿难,走吧!”
丘自在待了一会,看两口儿亲亲热热,提了行李欲走,便抢上一步,硬从窦孤山手中抓过提包来:“走,我有车,送你们到车站,唉,窦哥儿、嫂子,你们这一走,天涯海角的,可别忘了当小弟的……有事没事都来个电话,让我也受受教育,有点文化……有困难没困难,也打个信儿,我能帮的,帮补帮补……”说着眼圈儿一下红了。杨笑芳有些无措,窦孤山心头一酸:“老弟,从今往后,以诚待人,呃,待己,就对了,有两个钱,别再昏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