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拿着晒干的药材经过院子,又听到丫鬟们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往日面对这种长舌的事情,她一向敬而远之,然而今日她忽然好奇在众人嘴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
一个嗓音奸细的丫鬟提高了嗓子道:“这还用问吗?人当然是她杀的,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死掉?”
“对呀,而且当时所有人都看到她又洒出那白色粉末了,我就说她是妖女嘛,不然少爷怎么会无端宠她这么些年,说起来也是她命好,生来和我们一起就是做丫鬟的,却注定遇上贵人搭救。”
“说的没错,同样都是丫鬟,咱们连主子都伺候不过来呢,还要顺带着伺候她,真是没天理了!”
大伙儿越说越愤慨,仿佛打算开一个批斗大会,将她的所有事情一并给揭露出来才叫痛快。
凌雨木然地看着那些往日里与她交好的姐妹们,此刻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模样,心,渐渐地冷了。
向这个无情的世界寻要温暖?呵……太天真了。
前一世她天真过一次,这一次她可不这么想。所以她才会如此冷漠,才会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玉儿姐姐说,以心换心,你对我好,我便也对你好。
可是她忘了,在这蔡府里,再难有那样一个玉儿出现。
这蔡府,除了对蔡羽墨为未报完的恩情,已经没什么能让凌雨牵挂了。
她匆匆奔回房间,将所有的细软包裹收拾好藏在暗处,又拿出一个装着藿香的香囊,这是玉儿姐姐留给她最后的信物。
她决定离开蔡府,可是走之前,她一定要做一件事。
蔡府的新任管家——赵岩,此刻正鬼鬼祟祟地钻进一片隐蔽的小树林里,他缓缓地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粉红色儒裙的少女也出现了,赵岩压低了声音,“没有其他人发现吧?”
秦美玉摇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怒气,“赵管家,你不是说只要栽赃嫁祸,凌雨一定会在蔡府呆不下去吗?为什么她现在仍旧好好地在蔡府生活?”
赵岩冷笑了一声,“快了,难道你没看到现如今连少爷也不肯去看她了吗?”
秦美玉不耐烦地别过脸,“可是我等不了那许多,我恨不得凌雨现在就滚出蔡府。”
赵岩心里默默翻了翻白眼,都说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句话放在秦美玉身上真是一点也没错,他谋划了这么久,何尝不希望凌雨赶快离开莫坏他的事,再等上一阵子,凌雨一定会彻彻底底地消失。
他费尽心机说服秦美玉,眼见她将信将疑勉强答应不轻举妄动,这才警惕地离去。
躲在草丛中的少女缓缓地站起身,秀丽的脸上挟着怒火与冰冷,果然是他在背后搞鬼!
她低头看着同样躲在草丛中却一脸惊愕的蔡羽墨,相信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也同样感到震惊吧。
“少爷,刚刚的一切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要向你坦诚一些事情。”她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于是缓缓开口,将当初刘掌柜生病,她是如何受他所托回到蔡府盗药,刘掌柜是如何突然病逝,管家的死如何蹊跷,而她又是如何发现赵岩的蛛丝马迹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遍。
故事很长,蔡羽墨在听的过程中不断变化着神色,事到如今原来这背后隐藏着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肯告诉我这些?”蔡羽墨忍不住问道。
凌雨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回答:“空口无凭,我说了你也未必相信,现在你亲耳听到便无须我多言了。”
蔡羽墨眉头微微蹙起,“凌雨,你不相信我会相信你?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只要你说,我就一定会信。”
凌雨微微愣住,看着比自己快高一头的少年眼神里匆匆掠过的那一抹失落,心中莫名的产生一丝奇怪的感觉,只是摸不清那种感觉算什么。但至少不坏。
见凌雨愣住,蔡羽墨怕刚才的话惹她不高兴,于是眉目弯弯地笑了起来,算是对她的一种鼓励而目光中也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宠溺。
赵岩依旧是蔡府的那个谦卑有礼才华倍出的赵岩,蔡羽墨也依旧对他委以重任,秦美玉仍旧三不五时地出现在蔡府,无论蔡羽墨的神情有多么冷淡。
只有凌雨知道,这看似未曾改变的背后,一切早已悄悄变得不一样起来。
首先蔡羽墨收回了赵岩手上的药铺账本,亲自去药铺监督生意,蔡老爷见儿子如此勤勉,自然十分开心,于是二话不说就随他去了。
其次,蔡羽墨悄悄找了可靠的人去调查赵岩的底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
凌雨不慌不忙地晒着药,偶尔给府里的马儿看看病,至于人,那些下人们一个个怕她怕的要死,哪里还敢让她治病?
如斯寂寞地度过了半个月之后,蔡羽墨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赵岩的老家在琉璃国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家中除了一个早早被卖出去的姐姐,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这些年来,赵岩是孤身一人长大的。
“那他姐姐后来被卖往何处?”蔡羽墨蹙眉追问,直觉告诉他,赵岩的所作所为或许与他的姐姐有关。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低头回答,“他的姐姐正是府里曾经的玉儿姑娘。”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人意料,蔡羽墨与凌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日,赵岩刚刚从外面收账回来,刚进府就看到一群下人聚集在一起嚼舌根子,赵岩照旧露出温和的笑容,走过去轻声道:“各位都不用干活吗?”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下人就哭丧着脸扭头看赵岩,“赵管家,不是我们不干活,实在是这府里闹鬼,我们害怕呀。”
赵岩嗤笑一声,“胡说八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闹鬼?”
“是真的!”那下人脸一白,悄悄靠近赵岩,指着远处的一处别屋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