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季府,洗了个热水澡,我的精神也好了很多。想想刚才在酒寮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趴下了呢?
再回头看看,屋里的布匹、边角料丢得乱七八糟,当时的我怎么就那么心急呢?
收拾完残局,丈量了下剩下的布料,我猜度着大概还可以再做套衣服。回头想想,在季府住了这么久,衣食住行全都靠着季晓臣一人,不为他做件事,好像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不如用他送的布料再给他做套新衣。恩,刚刚路过他房门口的时候,里面好像没点灯,今晚他应该忙着和叶似然、“银子”他们筹备拍卖会的事吧,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先去他房里找件衣服记下尺寸。
季晓臣住在东边的屋子里,不合情理地与丫环家丁的住处离得很远。
我推开门,房间里乌七麻黑的,于是顺手点了支蜡烛。
他的房里有股淡淡的香草味,清浅淡盈,较叶似然身上的檀香浅漫很多,又比涣少身上的淡香幽重些许。就是这样满嘴客套话的男人房里竟然摆着一张女用梳妆台!这个家伙不会有什么“变妆癖”吧?额,要是让他发现我来过这,偷窥到他的私隐,会不会暗地里把我给宰了呢?上次在聚贤楼的时候,他还说过讨厌密探,想杀之而后快之类的话啊!
我越想越怕,这时,房里还正好吹进来一阵风,把我手中的蜡烛给熄灭了。
啊,一下子置身黑暗,恐怖极了!
我赶紧摸索着,在桌子上找到了火折子,再次把蜡烛点燃。总算恢复光明!
我四周环顾了下,刚刚慌乱之际似乎摔碰掉了什么东西。果然在某个角落,我找到了个锦盒。拾起来,赶快恢复原状啊!锦盒很轻,拿在手中都感觉不到什么份量。把它靠近耳边摇了摇,也没听到什么声音。空的啊?我打开一看,妈妈呀,里面趴着几只生龙活虎的蜘蛛!锦盒的角落里还挂着他们的杰作!什么呀,这个季晓臣的癖好还真特别,养蜘蛛做宠物,额,还是迷你型的!摆好锦盒,我立刻灭了蜡烛,跑到屋外。再在那屋里呆着,恐怕他更多的秘密会被我翻出来啊!
打了个冷战,我垂头走回自己房里,看到堆积在桌上的布匹,又犹豫了。这衣服还要不要给他做呢?哎,叹口气,这俗话都说了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何况我这又吃又拿的?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衣服是一定要给他做的,秘密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就算他知道我知道,打死也是不能承认的。可是,问题又出现了。既然这衣服是做定了,而他那间鬼屋自然是不能再去了,那具体的尺寸我又从何得之呢?接近疯狂的我放眼望出窗外,蓦然看到一身浅绿色长衣正在凉风中招摇着。那不正是季晓臣昨日穿的么?笨呐,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爆栗,我捶胸自愧!明明就在眼前,干什么还大费周章地潜入他房里?
次日一大早,月兰就蹦跶地跑到我房里,热情地把我从床上拉了出来,拽着我和晨宁出了门。
“月兰,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瞎忙了大半夜的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很郁闷。
“柳姑娘,今天是八月十八,女儿节呀!”个子小巧的晨宁在一边提醒我道。
“女儿节?”我眯了眯眼,这儿童节、青年节、妇女节我都过过来了,女儿节又有什么名堂呢?
“柳姑娘,这女儿节可是天国的一大盛日啊!也只有在这天,那些深闺圈养的富家千金才得以出门抛头露面……”月兰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道,“柳姑娘,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说来惭愧,之前我住在山间僻壤,与世隔绝,是近日才出山的,所以对这些人文民俗都不太了解。”我随口编了个理由来搪塞。
“原来如此。”
“嘿,那儿好像有什么好玩的呀,我们过去看看吧!”月兰二话不说抓着我们往人群堆里钻。
“柳姑娘,其实这女儿节还有另一个名头,”晨宁观赏之余,给我解释道,“像我们这般大的女子都会在这天放花船来祈求将来遇到个如意郎君。很多女子也只有在今天才能和相思已久的才郎见上一面,倾诉仰慕之情。”
这样说来,这女儿节不就像我们现在过得七夕情人节?恩,好像七夕也被称作女儿节的啊。
我笑了笑,跟着她们一起看起杂耍来。
“柳姑娘,我们去放花船吧!”正看得津津有味,闲不住的月兰又提议道。
“好啊。”我今天就纯粹出来看热闹的。
缓缓流动着的小河里已经漂荡着几只花船,远远看去,就像是初绽欲开的睡莲。有生意头脑的小商贩也沿着河堤摆卖起各式各样的花船来。
与商贩讨价还价一番后,月兰捧回了三只栩栩如生的荷花船。挑了只最漂亮的塞到我手里,月兰神秘兮兮地说道:“在花船底部写上你中意郎君的名字,然后把它放到河里,这样你的心意就会传递到对方那里去的。”
“真的吗?”我明知故问地惊讶了声。
“买花船的老板这样跟我说的。”月兰又递了只毛笔到我手中,“赶快写吧,晚会儿搞不好你的心意就比别的女孩晚到他心里。”
我依旧笑了笑,月兰这个女孩还真是可爱。
“记着,只能写一个名字啊!写多了就不灵验了。”月兰提点完最后一句,便转过身默默地写下心中那个他的名字。
看她们俩写得都那么认真,我也甜甜地在花船底部写下那三个字。
“柳姑娘,你写好了么?写好了我们就去放花船。”
“恩,可以了。”
河水慢慢地流淌,载着我们的心意,流向不知何方的尽头。作为一个现代人,以前我对这些祈求幸福的方式并不感冒,但是一个人一旦心有所挂,便什么都会信服。
“晨宁,我瞄到咯,你刚刚有写木啷的名字哦,真是看不出来,你会喜欢他呀!”月兰用肩膀碰了碰晨宁贼笑道。
“哪有?他那么木讷个人,我怎么看得上?我明明写得是若书,你看错了——”
“哦,哈哈,晨宁,原来你一直喜欢的是若书啊!呵呵,被我套出拉了把!”月兰奸计得逞,爽歪歪地笑个不停。
晨宁极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反击道:“你写谁的名字,我不用问就知道!”
“胡说什么呀!”月兰飞快地眨了几下眼,“我喜欢谁你肯定猜不到!”
“哼,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暗恋季少爷。”晨宁一怄气戳破了那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月兰一听到“季少爷”这三个字,整张脸顿时红透了,就像这个季节成熟的柿子,红彤彤一大片。
“柳姑娘写了谁的名字呢?”晨宁又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来。
“这个,秘密——”我笑盈盈地不答。
这会儿,刚才还羞答答的月兰探过头来,晃着我的肩膀,死缠烂打道:“柳姑娘,说来听听嘛!我们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啊!”
“不说。”我缄口不言。
晨宁这会儿又摆出成熟的姿态,暗暗说道:“应该是叶公子吧?”
“叶公子?他来过府上几次啊,温文尔雅的呀,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君武就凶的要死,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样……”月兰直抒己见侃侃而谈道。
我含笑不露地保持镇定,让她们两个小妮子说得天花乱坠去。
“柳姑娘,你说我猜对了没有?”晨宁望着我等待回答。
“不知道呀,我也不记得写了谁的名字了。”我耸肩摊手装出一副无辜样。
“哼,再不说,我们就把你的花船捞上来,呵呵,刚才我可是偷偷在你的花船上做了标记的啊!”说吧,月兰瞄了瞄河面上的花船,指着河中央的某只囔道:“看哦,就是那只!”
我定眼瞧了瞧,果然有些类似。
月兰一脸坏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和晨宁就去捞上来看咯!”
“哦?是么?”我装出屈服的表情,心里去暗暗偷笑道,“那我就偷偷告诉你们俩哦,那只花船上的名字是——你们看不懂的!”
被倒打一耙的月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柳姑娘,你这是不信我月兰说的话咯?那好,晨宁,你跟我走,我们捞花船去!”那个可爱的女孩竟然还卷起了袖子和裤腿,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
“那我再在这边附近逛逛,你们慢慢捞哦,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呀,那花船上的字你们的确看不懂,就算捞到了,也是白忙一场。”
“不怕,月兰我就是牛脾气,就算百忙一场,我也要去!”月兰此刻严肃地表情一时让我想起了以前开誓师大会时台上那些雄心满怀的演讲者。
“晨宁,我们走!”
“注意安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