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她们俩,我一个人沿着河岸闲逛起来。
岸堤上热闹非凡,四处张灯结彩,姑娘们身著鲜艳,穿梭在街头巷尾。我漫无目的地走马观花,瞧瞧这个,再玩玩那个。
“姑娘,过来看看吧!”一声清脆的吆喝,把我吸引住了。
我走过去,小小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手工艺品。
“这位姑娘,看看这个吧,这些红绳可都是开过光,通灵的呀,只要一对男女相互为对方绑上,那么他们就会获得神灵的祝福,相守一生。”看着商摊的老板娘说得眉飞色舞,我不免有些心动,拿起一根红绳左瞧右看起来。
“姑娘,怎么样,买两条回去吧,”老板娘热情地推销着,“看你这么诚心,我算你便宜点,平时三文钱一根,今天我就两根五文钱卖给你。”
五文钱?妈妈咪呀,老板娘你抢劫啊?捡这么个日子狮子大开口,五文钱,我可以买几圈红头绳了!我埋下头,忍骂不禁。
“姑娘,不中意的话再看看其他的,我这里总有令你满意的!”老板娘依旧不依不饶。
我自顾自把玩着桌上的小玩意,那老板娘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大堆,漫天开价。我被她纠缠地无法脱身。
这时又围上来几位姑娘,老板娘兴致勃勃地招揽起新生意来。
趁她忙得热火朝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眼皮子底下溜了出来。要是让她知道我身无分文,会不会气个半死呢?
走累了,我就随便在河岸上找了一处地坐下。
此时河面上已经驶满了花船,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岸边仍有不少少女在争先恐后地放花船。我笑了笑,把目光放远。
对岸,一位素衣少女也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荷花船架入河中。那只花船沾水即浮,然后顺着水流不断漂远,和其他花船会合后共同驶向远方。望着远去的花船,少女舒了口气,抬起头来,虽然相隔一段距离,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少女的容貌。鸭蛋秀脸的她,俊眼细眉,白粉红腮,熟悉的面庞,不正是秋香么?我怔了怔,立即从蹦了出去,过桥跑到对岸,在人群里搜索她的踪影。
只是容貌相似吧?秋香她应该还在流歌坊,不可能来尚城的。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我还是不死心,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反而碰到了叶似然的首席侍卫官——君武。
“你是季大人府上的吧?”他一脸正气地朝我问道。
“恩,有事么?”我继续四处张望。
“这张是赈灾拍卖会的拜帖,请你转交给一位叫做柳熙珍的姑娘。”
“恩?”我愣了愣,对着他说道,“我就是柳熙珍。”
“你就是?”君武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双手奉上拜帖。
“那拍卖会什么时候,在哪举办?”大字不识的我只能拐着弯来问他。
“今晚酉时三刻,皇楼。”君武言简意赅道,“请柳姑娘务必带帖出席。”
“好的,真是有劳你了。”没想到,这么大个宴会叶似然竟然会邀请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嘿嘿,我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入夜,星辰满天。
皇楼是一座建在城外的三层皇式台筑:高耸入云的佛塔式尖顶带着异族的神秘;鱼鳞状的玻璃瓦在月光的投影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宛若一位轻纱挽面、婷婷玉立的少女。
整座皇楼被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个严严实实,来人凭帖方能进入。
看着出入的皇亲贵胄个个锦衣玉袍,我不禁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穿得寒酸多了。
皇楼内部的装饰较外表而言更加奢华。那金碧辉煌的气势一下子把我给震慑住了。想当初刚入流歌坊的时候,我还感叹过它的装饰,用皇宫来形容,现在参观到了真正的皇家建筑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流歌坊实在是不屑一提。整个皇楼镶嵌着大量闪亮的珠贝,彩色的石玉以及耀眼的金箔。那种巍峨的金光直逼人眼,令人头晕目眩。全楼由四根高大的琉璃柱支撑而起,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彩光一片。珠光映在雕琢精致的牡丹窗上又闪耀出红黄蓝绿等多彩之色,恍然间就如坠入了奇幻仙境。
领路的丫环把我带领至二楼的一包厢。这个十平米不到的小包厢内,摆设齐全,小到坐垫、茶杯,大到屏风、桌椅都是上等品,雕物画花,细致入微。推开窗,微微低头便能瞧见楼下中央的巨型舞台。
倒了杯茶,我悠闲地凭栏眺望起来。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叶似然来了。他今日穿得极为质朴:墨绿色印花长褥,腰间束以一青玉宽带,隐隐散发着成熟与稳重。
打了声招呼,他开口问道:“柳姑娘,今晚的布置还行吧?”
我莞尔一笑:“比熙珍想象中的要隆重得多。”
“这也正是那些豪富绅贵们最喜欢的。”叶似然默默在我对面坐下。
半饷,我们俩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静静地用余光望着他,他则安静地注视着楼下的动静。就是这样一种静谧,让我很安心,很舒服,甚至有些陶醉。
“哟,没想到,你们俩比我来得还早啊!”季晓臣大大咧咧地走到我们面前坐下。
“誉王爷怎么没和你一起?”叶似然反问道。
“他呀,还真是奇怪,刚刚碰到的时候在楼下无缘无故地发了一大通脾气,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季晓臣挠挠头,抓了把盘里的花生吃起来。
“知道是什么事么?”一听到“银子”气得脸都黑了,我顿时有些好奇。
季晓臣摇摇头,吞下了手中的花生说道:“就是不知道才奇怪呀,一般要是有人得罪了他,他立马会以牙还牙的,可是这次连个受气包都没找到。”
我暗笑道,这个“银子”活该!
“晓臣,你这手上的是?”叶似然眼尖,一下瞅见了季晓臣右手腕上的红绳。
“这个呀?”季晓臣无奈地呷了口茶说道,“尚城首富家的林二小姐刚才抓着我,偏要给我绑上的,说是辟邪祈福用的。”
说罢,他又从怀里掏出几根红绳,一条条地摆在桌上,为我们一一介绍道:“这条是慕容将军的掌上明珠送的,这条是右宰相千金的,这条……”
我和叶似然不约而同地相互望了望,咯咯得笑起来。
“晓臣,没想到,你这么深受少女爱戴啊!”轻笑之余,我又挖苦了一句。
季晓臣立刻装出一副高傲的态度:“看看,看看,这就是人气,你们羡慕不来的!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我就忍痛割爱,将这些都送给你们!”
“叶某实在难消其人之福呀!”叶似然连忙微笑推辞。他甜甜的笑容,似乎将四周的空气都熏醉了。
“来,我们俩就甭客气了。”季晓臣一把抓过叶似然的右手,用红绳绕了个圈绑起来。
“晓臣你——”叶似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低头绑绳的季晓臣似乎乐过了头,简单的一个结竟然半天都没打成。
“晓臣,你好没好?”突然想起早上卖红绳的老板娘说的话,多多少少知道些季晓臣私密的我不免有些紧张。这个季晓臣不会想和叶似然来个断袖之恋吧?怎么可以?!
“不要急,你一催我,我就打不好。”
“还是我来吧!”我推开季晓臣,把红绳抢到手中,顺手在盘里捡了颗花生缠上,然后绑在叶似然手上,说道,“我们家乡有个习俗,给男子帮红线的同时要缠上一颗花生,寓意平安一生。”
“平安一生?”叶似然含笑而道,“真有意思。你们家乡的习俗还真与众不同。”
我也笑了笑,这哪是平安一生啊?确切的说是缘定一生。
被我推到一边的季晓臣有些闷闷不乐了,一个劲地掰着盘里的花生吃。
“叶公子,不如也替熙珍绑上一条吧?”我递了根红绳到叶似然手中,他接过手,在盘里找起未剥壳的花生来。
“晓臣,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吃花生啊?”我瞪了眼季晓臣,他分明就是故意吃光花生的。
没办法,叶似然朝我耸了耸肩,将光溜溜的红绳给我绑上。
片刻之后,慈善赈灾拍卖会也正式开始了。
主持全局的是一名尖声细气的大内侍监。他拉扯着嗓子,以其特有的声线引出了第一件拍卖品——一架紫木雕花乐筝。台上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介绍;场下群富俱争有恃无恐地报价。叶似然频频点头,对这场面似乎很满意。身旁的季晓臣也乐此不疲地时不时在叶似然耳边低声细语。入神之际,两人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
某人只得蹲在一旁咬着手绢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