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韵柔要走了,消息一传开,有人欢喜有人愁。我不是坊里的姑娘,跟她也没什么交情,本以为自己对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可以一笑而过,但是心底却有丝淡淡的哀伤。
很快到了送别的这天,可娘领着庞大的女子军团给韵柔开起了欢送茶会。场上哭得最厉害的就是可娘,呵,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摇钱树就这么被人带走了,她心里自然高兴不到哪去。不过,听说她也狠狠开了个天价才同意把韵柔卖出去,果然无商不奸啊。其他的姑娘有些假装姐妹情深哭得稀里哗啦,有些逢场作戏地假意安慰了几句,有些则干脆面带微笑地站在暗处,真是离别众生相。
接她的人不久就到了。来人不只有我上次遇到的叶似然,还有那位一掷重金买得悦茹**的季公子。韵柔的脸色不太好,似乎不情愿跟他们走。可娘连忙把韵柔拉到一旁做起了心理辅导。我没好意思过去打扰谈得正欢的叶似然,没想到他却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我面前。
“上次谢谢你。”他的温柔就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
“你已经谢过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还没谢谢你上次背我下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腼腆:“对不起,上次我急着送表妹回去,就把你一个人扔在了药馆,真是不好意思……后来,我有再去看你,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没事,你不提我倒已经忘了。”我咧嘴笑了笑。
“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怎么样现在身体好些了么?”
顿时心里有些暖暖的,我点点头:“谢谢关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叶似然望了望梁韵柔,说道,“之前表妹有劳你们照顾了。”
“哪里的话,”我很违心地说了句,“这本来就是我们作为丫环的本职。不知道,叶公子接下来会带韵柔去哪?回家么?”
梁韵柔的事,叶似然之前也跟我说过些。她原本是大家闺秀,因为不满盲婚哑嫁,便偷偷溜了出来,可是如今若是把她送回家,岂不是再送羊入虎口?
“事关重大,不容我插手。”叶似然无奈地默认。
“可是就这么断送她的未来,值得么?”我诺诺地问了句。
叶似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气氛一下有些僵。
“对了,你们家在哪啊?要是有机会,说不定我会去探望你们。”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这个,”叶似然似乎也发觉了我的问题有些蠢,但还是告诉了我地点,“尚城。”
尚城?不就是天国的京都,恩,果然是大户人家啊,在政治中心也有势力。
我正想着再问些什么,那个季公子等得好像有些急了,催着大家出发。
看着韵柔乘车而去,我突然有些怅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离开这里呢?
“还看什么呀?人都走了,你还指望人家再回来带你走啊?”我瞥了眼发出噪声的声源,正是温芡怡身边的那只跟屁狗——琉璃。
“琉璃,人家做做白日梦而已,干什么要去打扰人家呢?”温芡怡装出一副假心假意。
“主子,奴婢知道错了,”琉璃屈身自责,“奴婢不改扰她清梦。”
“记住就好,”温芡怡又故意扫了我一眼,“千万可别忘了,就算你有做梦的权利,也要看看对象,癞蛤蟆是永远都吃不到天鹅肉的。”
哼,你们主仆俩一吹一唱地,变相来说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丫环,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啊?!
我没有理会,自顾自走开。
“珍姐姐,”我回头一看,小瑜朝我挥了挥手。
“哟,小情郎来了。”
“琉璃,看好了,以后学着点,人家可是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啊!”
我实在忍不住,丢了句“无聊”,拉着小瑜迅速消失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珍姐姐,刚才那两个人是不是欺负你啊?”小瑜好像听到了什么。
“没有的事,小孩子不要瞎想。走,我请你吃面去。”我耸耸肩,带他来到一家面摊坐下。
趁着面还没上桌,我先开了口:“小瑜子,今天怎么想到会来找我呀?”
“前段时间药馆里忙不过来,我都没时间过来看你,正好今天在附近经过,就顺道过来了,”小瑜很认真地说着,“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
“恩!我的身体恢复得可快着呢!你瞧,现在都好得七七八八的了!”
小二端上一碗面,我把它推到了小瑜面前,顺便给他加了些辣。
“珍姐姐,够了,别在加了。”
“厄,”我郁闷地抬起头望着他,“我记得你很能吃辣的啊,今天怎么了?”
“最近有些伤风,所以忌了口。”说话之际,小瑜还咳了几声。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看着已经红得不行的面汤,我挥手叫来小二,让他换一碗。
“不用了,”谁知小瑜摆手一拦,“别要浪费了。”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小瑜便动起了筷子。
我有些担心,帮忙挑出了些辣椒渣。
“珍姐姐,”小瑜停下手中的筷子,“我感觉你现在有些变了。”
“哦?是么?”我笑了笑,接过小二递上的面,“可能是大难不死,有了更多的感悟吧!”
“你听说了么,那个自首的杀人犯逃了。珍姐姐,你就不怕官府的人再找上门吗?”
“袄,一切既来之则安之,我现在也就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低头吃着。
小瑜也拾起筷子,继续吃。
“小瑜子,你有没有觉得以前的我很傻,总喜欢惹是生非?”我想了很久,才把话问出口。
“我只知道以前的珍姐姐很开心,很活泼,嫉恶如仇,很真实,不像有些人那么虚伪。”
“呵呵,”我呛了口汤水,“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呀?”
“是的,珍姐姐,我没说谎。比起现在,我更喜欢以前的你!”
我沉默了,这傻小子把我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会是,崇拜我把?
小瑜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对了,珍姐姐,你上次掉的石坠我帮你找到了。”
“袄?谢谢啊!”我很高兴地伸手去接。
可是,小瑜似乎有些为难:“系坠的绳子断了,我就自作主张找师傅把它镶成簪子,珍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啊?那真是麻烦你了。”
我掀开手帕,一支精巧的簪子呈现眼前:“我很喜欢啊!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也想把它做成簪子啊?”我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唯一有化作声声感谢。
小瑜也很会心地笑了笑:“喜欢就好。”
我伸手拍了拍小瑜的肩,“你真是我的好哥们,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小瑜的脸顿时好像扭作一团,感觉很痛苦。
“你没事吧?”不会是我太过用力,伤着他了吧?
“没事,胸口有些闷。”
我连忙起身扶他:“那我先送你会药馆吧!”
“真的没事。”小瑜向我摆了摆手,“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那你一个人行不?要不我陪你?”
“不用!”小瑜的声音顿时有些恐怖。
我怕强留下来会惹他不高兴,便丢下面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