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涣少就急催着我把药送回流歌坊。熟人相见,也不让我和小瑜子扯上几句,这家伙太不近人情了!而最可恶的是,五六大串袋的药竟然全让我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拎,他这个高大有力的家伙却两手空空、逍遥自在地负手走在前头,看得我牙痒痒,恨不得在后面踹他几脚。
不过,那药倒真的蛮有效果,吃完之后,屁不放了,肚子不疼了,两腿走起来特有劲!终于,不用担心别人在背后议论,可以抬起头来走路了!看来,以前我真的是小瞧这家伙的医术了。等哪天他不在流歌坊做事了,我跟他合伙随便在街上开个小诊所,专看小病杂症的也可以挣到几个钱!
从城南的本草堂到城中的流歌坊其实说远也不算远,兜过几个街道,绕过一个菜场,过了禧桥,再向北走几步路便到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自己造的“孽”太多了,走到哪臭到哪,现在自身问题算是解决了,整个鼻子里却还残留着那味道。自作孽不可活,我算是真正了解到这句话的内涵了。我突然好想感冒啊,这样虽然什么味都闻不到,但至少也不用受这臭气折磨。
咦?武侠小说里不都说什么“以毒制毒”么?我何不尝试一下?
“涣少!附近有卖臭豆腐的吗?”我停下脚步来。
“没——没有——”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怎么会没有呢?”我有些纳闷,“那哪有的卖啊?”
“不知道!”涣少没好气地说。
这家伙,我又没惹他,他这是怎么啦?我加快了几步赶上他,他眉头紧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同情心泛滥的我好心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不是说了,没有嘛!”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没有再鸟他,大步走在了前面。
一阵香味飘过~~~~~啊,是黄老实家的肉包子!嗯,好香好香!咽完口水后,我才发现世界是这么的芬芳,有个健康的鼻子真好!我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着世界的美好,脑海里却浮现出涣少纠结的表情。这家伙——不会——吧?
“腹中之气,出尽即已!”我学着他之前戏弄我时的表情,回头说道,“憋着只会让你更难受!”
涣少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唉,没想到你也有不敢承认的时候啊!”我扯开嘴嬉笑起来,“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一次皇帝老儿早朝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个极响的屁,面对满朝文武,皇帝觉得很没面子,就瞅了瞅身边唯一的贴身小太监,胆小的太监被吓得一时腿软,大叫:‘皇帝饶命!皇帝饶命!不是我放的!我没有放屁啊!’,这皇帝二话不说就叫人把他拖出午门给咔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犯了龙威。”
我摇了摇头:“后来啊,那皇帝老儿说:‘连屁大的事都不敢承担,以后还怎么让我放心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办啊!’”我咯咯地大笑起来,“奇怪,你干嘛不笑啊?”
“有你这样的笑话吗?”涣少质疑道。
虽说这笑话已被我改编得面目全非,但笑话的精髓我可是完全保留的啊,你这奇怪的家伙都不捧个场,就算是装个样子笑笑也好啊!我藐视着他说:“你这家伙咋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呢?还净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
涣少极不情愿地扯出一个我看似最丑的笑容:“这样总行了吧?”
“算你识相!”本来想借此嘲笑他一番,结果我却像是被他倒耍了一通。恩,事实和实践都证明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台上那耍猴的小丑,笑话全让他看去了。
“你刚才——是笑我吧?竟然笑我是太监!”涣少涨红了脸看着我。
“那你是承认了咯?”我鬼鬼地笑着。
涣少红红的脸上又多了个问号:“承认什么?”
“承认你连屁大的事都不敢承担!”我大声囔囔地飞快跑开,留下一脸竖线的涣少。耍到他的滋味太爽了!
“熙珍,你还好吧?”刚放下手中大包小包的药材,我便和悦茹遇个正着。
“厄,没事,刚刚跑回来的,出了身臭汗,洗个澡就行了。”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扯了扯胸前的衣服,试图让体内的热气赶快散发掉。
“那我们一起去澡堂吧……”
“嗯?洗澡?”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悦茹带进了澡堂。
这是我第二次进这个澡堂。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在过去的两个月里都没洗过澡。流歌坊的澡堂有三个,这间专供“蝶衣”以上称谓的姑娘使用,身为丫环的我当然不能擅自进入拉,除非我跟自个过不去,想要自找苦吃。或许是由于进来过一次后就便贬为丫环后留下了心理阴影,这次我只是呆呆地杵在那,啥也不敢动,听从悦茹吩咐。
在所有人眼里,美其名曰小主和丫环共浴,其实就是丫环侍奉小主沐浴。我不知道悦茹是怎么想得,我只知道我绝不要再在这里栽上第二次。
悦茹的皮肤如冬日里飘散的雪花洁白玉莹,滑嫩如煮熟去壳后的鸡蛋柔润滋滑,厄,看得我羡慕不已。
“悦茹,你手臂上有只苍蝇啊——”
悦茹疑惑地看了看:“哪有啊?你耍我!”
“这不就是?”我指着某处,那是一小点的褐色,不,确切的说是朱红色。
“这哪是苍蝇啊?熙珍,你眼花了。”悦茹笑着回答。
“怎么看都像苍蝇啊?呵呵!”
我捧起悦茹的长发,用木梳轻轻地疏通:“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熙珍,你在念叨什么呀?”
“哦,我们古代女孩子出嫁的前天晚上,会有媒婆给她们这样梳发,为她们将来的生活祈福。悦茹,你以后成亲的时候,一定要让我这样给你祝福啊!”
“恩!”悦茹重重地点了下头。
“悦茹见过女孩子出嫁么?”我一时好奇,问出了口。
“也算是见过吧。”悦茹捏着下巴。
我把脸凑近了点:“说来听听吧——”
“熙珍没见过么?”
“没有。”其实确切的说我也算经历过一次,只是——
“成亲当日,女子会身著彩衣,头冠珠玑,脖戴篪鱃,足踏彩云,由姻娘背上婚轿……”
“姻娘?”当初那个古凌所扮的角色不会就是那所谓的姻娘吧?
“恩,姻娘。一般人家的姻娘都是找厨娘代劳,寓意衣食无愁;而富贵人家深怕有人抢亲,多数会找武功高强的家丁。”
厄——我晕!原来,这个姻娘不同于我所了解的媒婆啊。那么看来我当初要嫁的果然是个大户啊!可惜我连门都没进就跑了,没机会见识那老太爷富有的家当。
我甩了甩头,继续听着悦茹讲述……
临出澡堂前,我一眼瞥见了当初欢畅游弋的澡潭,顺口问了句:“悦茹你知道,那潭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那是‘否(pǐ)安潭’,小产后的姑娘用来养身的。”
汗——今天我了解到的咋都这么劲爆啊?怪不得当晚我会……这潭水的药力肯定强得足以与十全大补丸相提并论。
是夜,透过帏窗,我看着外面洒满月光的地面,有些失神。未经可娘允许擅自出入里厅,抛头露面,再加上之前布造了澡堂恐慌,这就是我被贬为丫环的理由。我摇了摇头,傻笑了下,无语……过去曾一度耿耿于怀的心中迷,如今真相大白,我却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些什么。今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干些有意义的事来得实在。
从柜子里翻出杂乱的衣服,我一件件地叠好,打发着这漫漫长夜。所有丫环的衣服都放在了一起,未免穿错,丫环们都会在衣角绣上自己的大名。而我的衣角,空空如也,这不是因为我不会女工,而是既然每个人都绣了以示区别,那我绣了干啥?这不没事找事干吗?我将大家的衣服各自分开,整齐地放入柜子,却发现一件同样没绣名字的,却不是属于我的外套。这是一件浅绿色长袍,料子很好,还有淡淡的清香。这是一种我常常闻到的味道,淡雅,清新。是他的,我茅塞顿开。唉,怎么就忘记还给他了呢?明个就送还回去,放在这——占地方!
把外套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内衬加里竟然有几处脱线!这手工也太差了吧?要是我就这样还回去,他会不会又找理由损我呢?恩,保险起见,还是给他补好吧!我从柜子底层掏出针线,鉴于屋子里光线不好,我抱着衣服,走出房间,在院子里一处“明亮”的台阶坐下开始施展我的“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