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话音刚落，季晓蓉便阖了眼，瘫软在我的怀里。
“晓蓉，晓蓉……”我无助地摇晃着她冰冷的躯体，力图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已经死了。”涣少定然自若的声音一下把我那缥缈的想法给击碎了。
“不，晓蓉没死，”我自欺欺人道，“她只是睡着了，过会儿还会醒的……她有很多事要做呢——她要照顾哥哥，看管弟弟，上朝请奏，例行公事，对，她还要告诉月兰自己的真实身份……”
“珍儿，你清醒点！”涣少一把抓过我的手探到季晓蓉的鼻唇间，“感觉到了么？她已经没有鼻息了，季姑娘她已经死了！”
我的心灵随之震惊，就像被人活生生地剜走了一块肉，撕疼无比。捂着空洞的胸口，我蜷缩在涣少的怀里不住地哀嚎哭泣。
一开始，我只是怨恨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季晓蓉死在面前，而束手无策，嘴里囔地都是“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不能把她救活。”
后来越哭越凶，想到自己没本事还乱逞能，我又渐渐痛恨起自己来，把一切都拦上了身。
“是我……是我害死了季晓蓉啊！”
“……都是我，都是我自私自利……”
“我活着真是害人……”
“……”
最后，根本无法控制情绪的我自捶胸口以泄心头之愤。涣少见状，立刻拉开我的双手，把我紧紧得抱在怀里。
可我的手还是忍不住握着拳一下一下地捶打在涣少的背上，我用力地捶着，涣少却不言只字。
不知哭了多久，我趴在涣少的肩头筋疲力尽。
听我没了哭声，涣少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快把季姑娘埋了，赶路吧。”
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应答。
涣少极为谨慎地挪开身子，把我安顿在一旁，然后起身处理季晓蓉的身后事。
从远处拾了把刀过来，涣少在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下一下地铲着土。
刀很大，手柄极端，一点也不适合铲土用，挖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涣少才把草皮给掀了。
“算了，不要挖了——”我看不过去，微言阻止道。
涣少卖力地干着活，似乎没听到我的话语。
于是，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问道：“带火折子了没？”
“带了，你要干什么？”涣少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纳闷地递到我手中。
“我想带晓蓉一起走。”
片刻之后，烈火在郊外的草坪上熊熊燃起，季晓蓉的躯壳便随着这场大火一同消逝了。收拾好她的骨灰，我和涣少又默默地启程上路了。
这一场浩劫，让我备受打击。我开始正视过去，正视自己的娇纵无礼。仅为满足一己私欲，却伤害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是多么得罪无可恕啊！那个我口口声声追求的所谓自由，不过是个自私的借口。借由它，我欺骗了自己，逃避了爱情，伤害了友情，掩埋了亲情，误解了殷勤，更成全了阴谋……活了二十多年，到头来却干出了这些愚蠢的事，我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任意妄为，另寻出路；错在自以为是，图改命数；错在感觉行事，蒙蔽双眼；错在听信他人，任人唯亲……最大的错就是一错再错，错上加错，最后断送了季晓蓉的性命！
我紧紧抱着季晓蓉的骨灰，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狂流。已经有一个牺牲了，不能再有人因我受伤害了，绝对不可以……我抬眼望了望涣少，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涣少，我说什么，哪怕是付出生命也不能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为了避免围杀，我们改行山路。原先代行的瘦马早已不知所踪，我和涣少只得各自背了行囊，在崎岖的山路上漫步行进。
“没想到，天这么早就黑了。”涣少的一言感慨立刻激起我内心的不安。
“涣少，你怎么啦？太阳还没下山呢——”
涣少立刻挤了挤眉，揉着太阳穴道：“没事，可能赶路操劳了。”
“哦。”见涣少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我也没放在心上。
赶了段路，我们停下来休息，稍作调整。我有些口渴，便到溪边打了壶水，回来却不见涣少身影。
“涣少，涣少！”我焦急地四处追寻。
该不会有人把他劫走了吧？不，我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杀手是冲着我来的，要下手也会趁我不备，针对我一个。那涣少怎么会不见踪影呢？无端的恐顿时如飓风般袭卷我心。
我整个人近乎抓狂地奔走在空地附近，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仍不闻任何回应。
会不会是去溪边找我了？对，行囊什么都不在原地，就算是杀手劫人，也不会劫这些无用的东西。想罢，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溪边，然空荡无人的溪边不禁让我大失所望。
心中抱着决不能放弃的想法，我又沿着溪流步步追索。
“啪——”朝着隐约传来微弱的声响，我发了狂地直奔过去。
“终于找到你了。”看到涣少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走，谁让你来找我了？”涣少一反常态，对我呼喝道，“你不是早就想找机会甩掉我了么？怎么不趁机跑掉啊？”
“不是的，涣少！我刚才真的是去溪边打水喝的，我根本没有想要溜走啊！”我摇着头解释道。
“算了，你用不着骗我，打重逢的那一刻起，你就打定主意要从我身边溜走，”涣少背着我，挥手道，“柳熙珍，你想走就走吧！我已经想通了，留你在身边，我真是跟自己过不去！相府三少的命可宝贵着呢，我怎么也不能和季姑娘一样替你早早地把命给送了！”
“涣少，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敢相信一向心无旁骛的涣少会在此刻贪生怕死起来。
“是不是被我说得没台阶下了？”涣少顿了顿，像是做着沉痛的抉择，“好，那我先走。这样你也就有面子了……”
一时就像被人堵住了喉咙，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那我们后悔无期——”涣少说着，便义无反顾地跨开步子。
望着他坚定的背影一步接一步地远离我，我知道自己无理挽留，便默默淡然道：“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为我好。”
“啪”的一声，涣少猝然跌地。
“没事吧？”我匆忙跑过去扶起他。
怎料他一把甩开我的手，怒气冲冲道：“别碰我！我和你已经恩断义绝，你不用管我！”
“涣少，你到底怎么了？”我盯着涣少面无表情的脸反问道，“你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啊？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最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了，好，现在是你不想要面子，那就别怪我无情！想要理由是把，我就给你个清楚明白的了断！”涣少微微撇转开头，伸出食指指向一处道：“告诉你，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重逢这么久，你竟然都是这么庸闹无趣，真是让人兴致大失！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你在身边呢？”
“真的是这样么？”我静静地后退了几步，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问道。
“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是不是还要我一字一句地跟你再说一遍？”
不知咋地，我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惶恐不安。
涣少却依旧不依不饶，戳动着手指道：“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呃——”不等他说完，我就开始深深地抽咽。
“让开！不要脏了我离开的路！”涣少腾空挥晃双手，似想扫清障碍，我很自觉地站到了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