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来到海角餐厅。
海角餐厅坐落在海边,有一个延伸平台一直伸到海上,很美。阿明就在那里等我。
我一到,立马就有人直接引我到阿明的桌子旁,不用我开口问服务生说谁谁在哪里,只想说,有钱真好。
阿明一见我,起身相迎:“阿蓝,来,坐。”
我们对视而坐,阿明的手下远远地围着我们。在这样的地方看海景真是美不胜收。
阿明:“喝点什么?”
我:“咖啡,不加糖。”
阿明:“两杯咖啡,不加糖。”阿明点了两杯咖啡。
阿明很聪明,他和我点一样的东西,这样,如果我想从他的言行中了解到他什么也了解不到了,他藏的很深。我想,他如果不是这么精明的话,也不会是大D局人事科的科长了。
既然他是如此的精明,那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乃至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它的动机,我必须时刻提防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咖啡一上来阿明就喝了一口,他好像在告诉我,他是真的也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而不是为了和我一样。
阿明:“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这地方的确很美,但这不足以转移我的注意力。现在的我,坐在对面的阿明才是我最需要观察的,而美景,对于毒贩子的我从未享受过的美景,我不在乎。
在我心里,我对阿明,对大D局还有太多的疑问和不放心。所以,此时此刻,小雨正在某个角落里保护着我。
我:“美。”
我觉得阿明既然藏得那么深,那我也应该言语精短,过多的废话只是对自己自己没什么用,可在别人看来,那都是击败你的契机。
我乐观地猜测,阿明对我的了如指掌,可能只是对我的情况了解,而对于我的个人,他还不能够十拿九稳,所以我要回到从前,像从前一样睿智。
阿明笑道:“用不着那么冷漠嘛,虽然说我们小时候关系不太好,可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大家都知道了彼此,何不开开心心地相处呢?”
对于一个精明的人来说,他任何时候都是一个精明的人,即使是乳臭未干,而那些不懂事的人,到老了也不会懂事。
我:“你把我调查的那么清楚,应该知道我是一个话少的人吧。”
我不是一个话少的人,这样说是想扰乱阿明,让他在他的情报和我的言语之间做选择,留给他一个AorB的问题。虽然我知道,这点小菜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但这样至少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搞定的人,少打我的注意。
阿明:“你还在耿耿于怀啊。可我如果不调查你,怎么把你拉进大D局。你也应该清楚,大D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嘛。”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应该让我过从前的日子,而不是把我拉进什么大D局。我知道阿明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不过这也正常,我们这类人从来都不会用真话交流,都是透过假话听真话,假话真说。
阿明继续道:“再这么说,你也是我半个弟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俩个可互相都是唯一的亲人啊。”
我:“那我真应该谢谢你了。”
阿明:“谢倒不用,只要你以后不要在大D局给我惹事就好了。”
阿明好像在警告我,不要想调查大D局。
我:“给政府办事,中规中矩。”
阿明:“算啦,政府的法律法规只是对那些纳税人有用,对于你们这些每年挣着上千万却从不交一分税款的人来说,你和我说中规中矩,我信不了啊。”
我:“招我的人是你,信不过我的人也是你,既然这样,那你又何必招我呢?”
阿明:“你有所不知啊,上头觉得这两年政府对你们这些法律法规管不到的人缺乏管理,最近可能要加大管理力度,我不是怕你出事吗,所以就把你拉进大D局先。你也知道,任何事情,一经曝光,谁也救不回来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看来我真得好好感谢他了。
阿明喝了一口咖啡:“算了,不谈公事,今天约你出来是来叙旧的。你这些年还好吧。”
我:“还行,就是有钱没处花。”
可能是听了阿明说的“内幕”,现在我的心倒宽敞了许多,都开始和他调侃了。我真不是一个话少的人。
阿明:“看来是过得不错哦,现在你可以到处花钱了。对了,不知道你找到住的地方没有,我之所以没有给你找个住的地方,是怕我找的你不喜欢。现在你自己找,拿着那张卡,随便刷。”
阿明给我的身份证和信用卡我都试过了,那天晚上回去我去宾馆开了个房间,都能用,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放心。
我:“我会不客气的。”
阿明:“不用客气,我们每年替政府挣那么多钱,花这点算什么。”
阿明端起咖啡,走到海边的护栏旁,靠在上面:“想不到我们兄弟两当年从孤儿院跑出来以后,干的事业竟然都一样,真是志同道合啊,只不过我是官方的,而你是盗版的。”
阿明说的对,官方的不会被抓,但盗版的会。其实我知道,就算我加入了大D局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我的安全,当需要有人出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时,我只不过是排在那些还没有加入大D局的同行后面而已。
我:“我现在也是正版了,呵呵呵。”
阿明:“正版归正版,那只能说明政府不会找你麻烦,可民众不乐意,有些话不用我多讲,你应该都懂的。”
的确,在大D局贩毒只能说是安全了一半,大D局也见不得光,以前该怎么卖,现在还是得怎么卖,而不能一见人就说“我是大D局的人”,对不认识大D局的人再给他解释一番,这样就太搞笑了。
阿明慢慢把咖啡倒进海里:“阿蓝,你知道这片海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不曾想这片美丽的海还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应该也非常美丽吧。
阿明自己回答:“这片海,人们叫它‘男人海’。传说,只有真正的男人死在这片海里,大海才会接纳他的肉身,不会把把他的尸体冲打上岸,而对于那些小人,大海则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冲上岸,让他们的丑态现世,也免于脏了海水。”
不知道阿明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很突兀,没有动机没有目的,也可能是有我猜不到的动机或者目的,但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传说。
我直接问他:“你想表达什么?”
阿明:“没什么,只是看着这片美丽的大海有感而发而已,想想自己,到底男人不男人。”
我也走过去,倚在栏杆上。这海,很美,很亲切。
我感叹:“男人海,名字真美,和这海一样美。”
阿明:“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先休息几天,我过两天再派任务给你。”
我:“拜拜。”
阿明:“拜拜。”
和阿明分开,我一个人悠闲地逛着大马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自己点一块牛排,感觉忽然间连空气都是自由的。这种释放的感觉,很好。
享受了自由过后,我想去做一件闲事,自由真好。可能是因为青姐的原因吧,我想去寻找那个曾经给我以美的女孩。突然间,我是那么的想念那个女孩。
我找到当年的那个孤儿院,只是那个孤儿院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养老院。我笑道,难道当年的孤儿都老了?我猜可能是现在收养孤儿不比养老人挣钱吧。
还好,雪姨还在那里。雪姨是当年孤儿院里的一个护工,对我很好,应该说她对谁都好。对于我这个坏小孩,当年谁也不管不问,只是有雪姨一个人关心我,我真的很感激她,谢谢她当年给我的那一点大人的温暖。
我把雪姨拉出来,到院子里的椅子上。雪姨老了,而且也认不出我来了。我一路拉她出来,她一路的唠叨:“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奇怪,一进来就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听着雪姨的唠叨,感觉好熟悉,好温暖,像家人一样的感觉,虽然我没有过一个真正的家,也不知道真正家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我把雪姨拉到椅子上坐下,很兴奋:“雪姨,我,我,你看看我,看认不认得出来我是谁?”
雪姨埋汰到:“我说你这小伙子啊,你这人好奇怪,一见面就拉着我问认不认得你,我要是认得不早认出来了,真是的。”
雪姨说的真对。
我依旧很兴奋:“雪姨老咯,我都认不出来咯。我啊,就是当年孤儿院那个经常逃跑的坏小子。”
雪姨慢慢回忆:“孤儿院?逃跑的坏小子?”
我:“对啊对啊,有印象了吗?”
雪姨:“你是?”
我很期待雪姨能叫出我的名字。
我:“您慢慢想想,我,孤儿院,逃跑的坏小子。”
我给我在雪姨记忆里的定位是“逃跑”,我想,除了我,也没人会逃跑了。我是独一无二的。
雪姨猜测到:“你是,阿蓝?”
我眼泪都快迸出来了,真的好开心,雪姨竟然还记得我。
我:“对对对,我就是那个逃跑几百回还是被抓回来的那个坏小子,阿蓝。”
雪姨终于全想起来了:“哦,你就是那个臭小子啊。你这臭小子啊,当年可没让我省心。”
我笑道:“嘿嘿嘿,当年多亏了雪姨你的照顾咯。”
雪姨也笑道:“你不是逃跑了吗,现在跑回来做什么来了,是不是外面不好混,又想回孤儿院啦。”
我:“是啊,现在外面多难混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是有雪姨照顾好,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多好。”
雪姨:“看把你美的。记得当年在孤儿院你话都不说两句,我们还想你是不是有孤僻症呢,没想到现在嘴这么甜。”
我:“见到雪姨开心嘛。”
美,我现在当然美了。最近好事连连,刚刚得了个合法的身份,现在又见到充满温暖的雪姨,说不定一会还能知道那个小女孩的下落,怎么不美?我知道我现在可能身处危险之中,可在危险到来之前,我心里很美。
雪姨:“说,跑回来干什么来了。”
我:“没什么事就不能回来看看雪姨哦,我想雪姨嘛。”
雪姨:“我还不知道你这点花花肠子,跑出去二十几年了,现在才说想雪姨我了,我才不信呢,要想我早回来看我了,要等到我现在老眼昏花了才想我。”
雪姨老归老,可是脑子清楚着呢。看来,在雪姨面前,我永远都是一个毛头小子。
我:“既然雪姨执意要我来个目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嘻嘻嘻。雪姨啊,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和我一块的还有一个小女孩,长得超级可爱,就是只有她才和我玩的那个。”
雪姨记得我,我相信雪姨的记忆力同样可以记得她。
雪姨认真回忆起来:“小女孩?”
我:“对,当年和我差不多大,长得跟天使似的。”
雪姨:“怎么,想人家啦?找不到老婆,想吃小时候的草啊?”
我:“雪姨先别笑话我,好好想想。”
雪姨:“好,我想。”
雪姨说得对,我想她了。可能她对我来说,只是几段二十几年前的模糊记忆,但我既然能守候这份记忆二十几年,我依旧能守候它一辈子。
雪姨忽现大彻大悟的深情:“我想起来了,记得你还不记得她,就是那个小天使嘛。”
我就知道我最近美事连连。
我着急问:“那您知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希望雪姨的回答是,她就在这老人院里当护工,因为这很有可能,也合情合理。
雪姨:“我想想啊。”
我:“嗯,您慢慢想。”
雪姨想了好一会,忽然摇摇头,我知道接下来将是不好的消息。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不好的信息,可我还是那期待,揪心的期待。
雪姨摇摇头对我说:“那个小女孩啊,可惜了。”
我全神贯注,不敢插嘴,我感觉好像如果我一插嘴,那小女孩的消息就会变得更坏一样。
雪姨继续道:“那小女孩啊,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记得你跑出去后不久就去世了。多好的一个小女孩啊,那么水灵可爱,要不是患有这么严重的病,谁忍心抛弃啊。”
她不在了。在我最需要关爱的时候,是她在陪着我,可不曾想,她才是最需要关爱的人。我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和她说两句话,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我是一个孤单的坏小孩,她知道只有我才能懂得她的孤单,可我们彼此都不说话。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或许我依旧会选择贩毒这条道路,但我一定会送出我这份迟到的关爱。
突然间,我真的好想她。
我:“那后来呢?”
雪姨:“后来,我们把她火化了,然后撒在附近的海里。她挺可怜的,我们想给她立个坟墓,可想到以后没人来给她打理,也没人会来看她,还不如撒在海里心里会干净些。诶。”
男人海,她已经融入了那片美丽的男人海里。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那片海如此亲切的原因吧。如果当年我没有跑出来,我一定会在她生命的最后陪伴在她身边,告诉她,你走以后,我会继续着你的孤单,直到我和这份孤单,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想雪姨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立马转移话题:“雪姨啊,为什么这里变成了老人院了?”
雪姨叹道:“以前是没人管的小孩多,现在是没人管的老人多了,诶。”
雪姨继续道:“以前不管小孩是因为没钱,现在不管老人是因为有钱,人啊。”
雪姨说的很对。人总是在改变,而改变,总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