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薄凉,静寂无声,舅母哭豪的声音也随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停息,渐渐的消失在一双清灵动人的眸子里。
远处的夜色里河边逶迤出两道长长的身影,夜影斜疏,周围的杏花簌簌飘落,零落在河边,疏影敲碎。
那站在河边的两人,一位是个束发白衣的公子哥儿,皮肤白皙,面容清俊,清清秀秀的脸上一双眸子倒是清澈透明,宛如破竹而出的一抹青绿。
而另一个人正是今天在小渔村里做法的道士——修容。
他斜倚在杏树旁,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一边慵懒的玩着一边含糊道:“小姑娘,你大仇已报,咱们赶快分下银子各奔东西,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合作完咱是好聚好散。你如果还想再继续扮一段女鬼,我自然也不反对。”
不错,几日来的在河边走动的白衣女鬼确是是那白衣公子所扮,而他正是别人眼中溺死的女娃,掉入河中淹死不过是她让小孩子传的谣言,时机已到,她要设计假死,让“女娃”从小渔村里消失。
只见白衣的公子哥急步三两下走到那道士身边,一只纤细玲珑的素手伸出来,一撕一拽,道士嘴角的那圈儿黑黑的胡子已经落在她的手中,“我有名有姓?谁让你乱喊我小姑娘了。”
“嘶”他扶着嘴唇嗤嗤一笑,并不恼怒,被撕下胡子的道士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在黑夜下依旧可见,“真够辣的,就是长的一般,要不然小爷我一定要了你。”
“我只说让你要簪子,谁让你私自要银子了,演技那么浮夸,真是损我的形象,我像那么狠毒的人吗?什么连带让小渔村鸡犬不宁,我都死了能不能给留点好名声。”
“他们夫妻对你那么绝情,何必为他们省钱,在这道上混的,你就得知道,世事无常,要到银子票子才是重点,我这人有江湖道义,钱既然骗到了自然会有你的一份。知道吗?小姑娘。”
“以前的那个女娃已经溺水死了,现在的我是叫云箩,我以后的身份就是临安人氏云箩。”云箩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只不过舅母平日待她刻薄,连名字都不肯唤她,才一直叫她女娃,不过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呵!也是,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唱了一出女鬼的戏,这世上已然没了女娃,那就请箩姑娘赏些银子,咱们分钱吧,呵!五五分如何?再低我可就不干了,并且还要去报官,告你私造户籍公文,只这一条罪名就够你坐上三年牢了。”
“五五分可不行。”
“怎么,想狮子大开口啊,不行,至少要五五分。”
“不,我是说全部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若是答应,我还可许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修容怔了怔那一脸兴奋的神色,收敛起眼中冒出的红色心心,“咳咳,你说来看看,我若是觉得有趣,倒也不妨再跟你合作一段。”
“我前几日接了一比生意,乐安城的一家石料商想要将货供给安平将军府,我若是帮他做成这笔生意,雇主给我的银子非常可观。”
修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突然将脸凑近云箩,一双漆黑的眸子透着琢磨不定的神色,认真端详了她半天,萝年被他看的颇有些不自在,连忙警惕的侧过去身子。
“呵,没看出来你一个女孩家的竟然还做生意,可小渔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这单儿生意是如何来的?”
“我的事情你少问,我自然有法子,你现在只要回答,跟我还是不跟?”
“有银子赚,我自然会跟。可是……”
“你放心,一百两银子我一分也不会少你的。”云箩知道修容眼里只有钱。
“切,说起来不过是空口一句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可以把金簪暂时给你保管,那簪子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对我来说千金难买,不过簪子的价值相比一百两银子来说绰绰有余。”云箩抬起头,一双眸子明亮锐利,“我的诚意在这放着,你跟着我,我绝不会亏待你。”
修容噗嗤笑了,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说的好像我卖身似的,成交成交,把簪子给我吧。”
云箩从身上取出簪子,已经细心的用精致的木盒子包装过,递过去时又收了下手,郑重交代他,“一定要替我保管好,这是比我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
修容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有些闪烁的泪光,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立刻接过簪子,“我只对银子感兴趣,簪子嘛,我肯定不会丢了,万一你对付不出钱来,我还可以把簪子当掉,那可是我辛苦付出汗水挣的银子。”
“好。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他讪讪一笑,俊朗的面容在碧水荡漾的暗暗波光下显得十分迷人。
云箩满意的转过去身子,眼睛里本来还在打转的泪水就像蒸发了一样瞬间消失,夜色朦胧中谁也看不到她嘴角轻轻漾起的一个意味不明弧度。
“明日辰时我们渡口附近的集市见。”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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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修容自认为自己可不能归为君子一类,在这道上走哪里有几个人能混成君子,多半是君子的也是美名为“梁上君子”,那他既不是圣人君子,也没混到梁上君子的地步,他还在乎什么承诺呢?驷马是配君子的,银子才是他的最爱,而且他一个人单独闯荡惯了,往好听点说那叫自食其力,降一个层次就是野鹤这种“禽兽”一只。
修容的人生格言很简单,也很符合某诗人的诗句意境——“人生赚钱须尽欢,莫使银子空寂寞。”
奔着这种价值观的修容,天还没大亮就已经跑到渡口周边的当铺。
“老板,看看我手里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修容将云箩昨日交由他保管的簪子拿在手里,在老板面前晃了晃,“开个实诚价,小爷我还可以给你优惠点。”
原本拨弄着算盘珠子的当铺老板抬头,支支吾吾说道:“大爷这金簪的外形挺独特的,就是……”
“就是怎么?”
“您的让我再细细看看?”
修容扬了扬好看的眉毛,今日的他已经脱掉昨日老旧的道袍,穿着一件惹人眼疼的朱红色束腰锦缎袍子,手执一把檀香雅扇,腰坠麒麟白玉,唇红齿白,黑发垂荡,如何看也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富家公子的派头。
“啧啧……”老板不住的咂嘴,抬眸扫视了修容一下,顿时面露疑惑,他伸出五个指头翻了翻,“这个数。”
“一百两?”
“大爷别寻我开心了,我这打开大门做生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养家糊口过日子,您要是觉得合适我给您十个铜板。爷应该也不差这些钱,图个开心就好。”
“你是说这簪子只值十个铜板?”修容面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