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细柳飘飞,河边的茅草屋里微微闪着烛光,若隐若现。
这屋子里住着的是小渔村里有名的叼妇,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家男主人太没骨气,连个私房钱都瞒不过媳妇,自家妹妹未婚先孕,男主人没钱为妹妹找接生婆,最后难产致死,只留下一个没名没姓的女娃娃。
至此做了舅舅的男主人更是从媳妇那拿不到一分钱,男主人只好将女娃娃送到河里自生自灭,偏偏这女娃也是命大让隔壁家的大黄狗从河里叼了回来,村里有传说若是送到河里的东西还能回来,这东西就万万不能再扔了,否则会惹怒了河神,给村里带来大祸。
女娃娃的命这才算保了下来。
但这娃娃活的及其不易,上有无能舅舅,下有恶毒舅妈,身边还有一群喜欢捉弄人的同龄孩子,十八年后女娃娃在河边洗衣服时不甚失足落入水,一命呜呼!
……
自那以后,夜晚总能在河边听到幽幽的哭诉声音,飘忽的白影时不时的出现在岸边。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村里都传说是女娃娃的鬼魂得不到慰藉,若再不超度,恐怕会变成厉鬼祸害全村。村长连夜托人从城里请来了一个道士。
小渔村难得热闹起来,大人,小孩,老人纷纷走出家门围在河边默默关注着道长施法,而施法的河边正是小女娃香魂消损之处。
“道长,这是那孩子的生辰八字,您看,您何时作法给她超度。”老村长花白的头发,身边还站着一对中年夫妇,两人眼眶发黑,一副憔悴的模样。
“这两位一定是小女娃的舅舅和舅母。”
两人听到道长发话连忙哈腰上前,“是是,那可怜的孩子是我们的外甥女。”
“我看你们俩印堂发黑,身形憔悴,家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干净的,最近是不是总闹肚子?”
夫妻俩大吃一惊,“道长,您怎么知道额?”
“我乃是半仙之人,这点小事再算不出来……”话还没说完,道长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两人,突然浑身一个劲的颤动起来,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众人惊的连连后退,老村长见多识广一下子便会意出来,“糟了,这道长怕是被厉鬼缠身了,看来小女娃的孤魂就在这周围游荡啊。”
舅母一听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立即扑在自家男人怀里打哆嗦,“哎呦,小祖宗,千万别来寻仇啊,看在你舅舅和我养了你这么大的份上,别来缠着我们家,我们家可没对不起你的地方,哎呦。”
猛然那本还在发癫的道长安静下来,眼珠子却又开始一翻一翻,白眼盖过黑眼,只听一个阴阳怪调,不男不女的诡异声音从老道士喉咙里吐出,“你们也配说对的起我,哈哈哈哈哈,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的良心去哪里了?”
原本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因为道长那略显惊悚的音调吓得有些小孩子哇哇直哭。
“你……你……你是女娃。”舅母颤抖的指着对面的道士半天结巴出两句话。
“我是女娃,我死得好惨,好惨,好惨啊,还我命来。”
舅母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幸而自己男人赶紧给她掐人中,舅母喘着一口气,“别过来,我,我没有对不起你,又不是我害你失足落水的。”
“我从小没有爹娘,舅舅,舅母本该是女娃最亲的人,可是你们又待我如何?”
失魂落魄的道长顿了顿,环视着围观的众人,木讷开口:“我五岁那年你们便开始让我下海捕鱼,每天还要给你们打扫做饭,伺候你那个痴傻的儿子吃喝,八岁那年冬天,我的花袄破旧不堪,根本无法御寒,你怕花那一个铜板给我做新衣服将我仍在羊群里抱着小羊取暖,之后我大病了一个月,没有人送我去大夫那看病。十二岁我刚刚长成女孩,你怕你家痴傻的儿子娶不到媳妇没法传宗接代,就逼我和你儿子圆房,还好你的傻儿子什么闺房事都不懂,我才躲过这一劫,也就在今年,那狗官知县看到我预想纳我为妾,你不顾我的意愿收了聘礼,我一年轻的黄花大姑娘要嫁给那种牙齿都快掉光的糟老头子,我只好投河自尽,是你逼我死的,我到阎王跟前一定会将你对我做的恶行一一告诉他,我要让你偿命。”
舅舅一直沉默不语,舅母又开始狡辩,“你……你血口喷人。”
“我已经是一个孤魂野鬼,还有什么谎话可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人已经死了。老人家我只知道你对自己外甥女不好,没想到你却做的这么绝情,硬是将一个小女娃逼上死路。哎。”老村长连连叹气惋惜。
众人也在身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都退避三舍显得害怕。
被鬼魂附身的道长说完身子坚硬一步步的逼近他们夫妻,那飘乎乎的模样好不渗人,舅母终于知道害怕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谢罪:“女娃,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们家,我知道错了,我一定给你好好烧纸钱,去庙里请大师为你诵经,看在你舅舅还待你不错的份上放过我们家。”
“要我放过你们也可以,我娘钱留给我的那支金镶珠宝半翅蝶簪今天夜里给我放这里,还有把你这几年存的那十几锭银子也一起放在这里。”
“你都死了。要我家的银子干嘛?”
道士吐了吐舌头,鲜红的长舌耷拉在外面,“不要管那么多,要是不给我送来,我就闹到你家破人亡,连带让小渔村鸡犬不宁。”刚说完道士不再出声,晕在地上。
碍于女娃鬼魂的威慑和小渔村里村民的指责质疑,舅母忍痛将家里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财和小女娃母亲留下的金簪子一并放在了出事河边,舅舅扣了三个响头,舅母哭哭啼啼的三步两回头,十分依恋不舍。
“我的银子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有银子,那是要给咱儿子娶媳妇存的钱啊,哎呦,银子啊!”
“就是因为你贪县老爷家的钱,女娃才送命的,是咱们夫妻对不住女娃,对不住我妹妹,既然女娃想要都给她吧,我们也好涂个安宁。”舅舅牵着舅母蹒跚离开。
“哎呦,银子啊,我的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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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薄凉,静寂无声,舅母哭豪的声音也随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停息,渐渐的消失在一双清灵动人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