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楼上，
伊人难忘。
美人计下，
英雄亦差。
夜。
深夜！
此刻虽是深夜，胡小二却一点不敢睡，他伏在这凉凉的屋脊上至少已有两三个时辰。
夜凉如水，露珠在对面的瓦楞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微光，象天上的星光一样。除了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更鼓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凉风吹在他身上，星光照在他脸上，他的心头升起一阵阵寒意。
对面的阁楼的灯光还在亮着。
就在这时四海客栈的门忽然开了，贺若兰与两个丫环终于出现在门外的马车上，一阵车辚之声，自近而远。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这只不过是一辆很普通很普通的乌篷车而已，但胡小二却知道这绝不是一辆普通的乌篷车，如此深夜，为什么要急行？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马车已走出很远，车声还可已听到，四海客栈内并没有走出第二辆马车，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他根本无法辨别道路，他只能随着车声一路追下去，幸好马车走得并不非常快。
走着走着，他的衣衫渐渐湿透了，气力也渐渐不支，他渐渐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个城市并不很大，他白天已登高望远，查看了一遍。可是他追踪这辆马车近三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出城。显然贺若兰在与他兜圈子。
天色渐明，那匹浅灰色带着黑点子的马拉着马车还在慢吞吞地走着。
胡小二终于按奈不住，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挥手唤道：“赶车的，这辆车搭不搭客？”
那赶车的汉子用白汉巾擦了擦脸，笑嘻嘻道：“搭！空车不搭客，什么车搭客？”
空车！胡小二身上的冷汗增加了许多，大步走了过去，猛地一掀车篷上挂着的黑布帘子。
车篷里果然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贺若兰她们竟然被追丢了！
他曾经单人独骑追踪“塞外飞鹰在沙漠里追了七天七夜，也没有将目标追丢；他曾经追海龙王”，在钱塘江上与“海龙王”斗智斗勇一个月，还是将“海龙王”擒获；可是这一次，追贺若兰只追了三个时辰，就将目标追丢。
这虽然与他粗心大意过于自信有关，可是贺若兰的狡猾也是一个因素，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因为他最喜欢追踪的猎物是狐狸。对于追踪猎物，他非常有经验，对方只要露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都会从中看出破绽来。此刻他已使用上他的每一个器官。
“这么早就出来赶车，四海客栈去不去？”
“去！没办法总得养家胡口，不起早不行啊。”
“这么早有客人么？”
“有，昨天下午就有人预约，也是住四海客栈的，初更时我拉她们走的，她们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拉她们到‘富贵绸庄’，然后在大街上到处转转。”他要把自己心中的喜悦与这位客人分享，因为他今天一个早上赚的比他以前半年赚的还多！
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道：“那位小姐还说当我转到早上的时候，会有一位问路打听情况的先生会给我四十两银子，我知道她是跟我开玩笑的，您…你…您…”他虽然觉得很荒谬，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确实喜欢银子。
胡小二只有苦笑，他随便转转，害得自己跟着走了一夜，而自己随便去问问，却要花去四十两银子。
他都有点佩服贺若兰。胡小二苦笑道：“她没有跟你开玩笑。”他真的掏了四十两银子给那位车夫，他不想让车夫失望，他要让车夫继续快乐下去，世上每一个人并不是时时都能快乐的，特别是这种每天起早贪黑的车夫。
车夫一脸兴奋道：“谢谢！谢谢！”
（没有人知道车夫谢的是谁？是贺若兰还是胡小二？可能连车夫自己都不知道。）
车夫又道：“你…你…你要去哪？我免费送你。”
（无任是谁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钱都会变得大方起来的。）
那么追贺若兰是不是从“富贵绸庄”开始？
这时候，天渐渐亮了，从街上驶过三辆拉粪的大车向城外走去，一路上臭气熏人，胡小二的眼睛亮了，假如有人躲在这拉粪的大车里，岂非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跟踪？胡小二决定跟踪下去。
果然拉粪的大车出了城，在城外的关帝庙前停下，远远得看见从中间一架大粪车内走出三位女子，果然是贺若兰和两位丫环，三人下了大粪车，跃上另一架拉药材的车子，于是拉粪车向东，拉药材车向西，分开而行。
胡小二一边追一边笑，心中暗想：果然不出我所料。
药材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胡小二自然也停了下来。
这时候走来一个幽灵般的又瘦又小的老太婆，她的背上仿佛压有一块看不见的石头，整个人都弯曲了起来，看不见她的脸，她的手里提着一只又破又旧的竹篮子，用一块很厚很厚的棉布紧紧地盖着，嘶哑地叫唤着：“茶叶蛋，卖五香茶叶蛋，又甜又香又热又好吃的茶叶蛋，三纹钱一个小的，五纹钱两个大的”
晨风吹来，胡小二已闻见诱人的香味，虽然他一夜未睡，一夜未吃，可是他只有忍着，因为他还必须继续跟下去。只见那车夫懒洋洋地下了马车，要了几个茶叶蛋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
胡小二只有在晨风里耐心地等着，此刻天已完全放亮，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可是那拉药材的马车仍未见丝毫动静，胡小二心头擦过一丝不祥，于是装着一个漫不经心的路人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顺便捎我一程，怎么样？”胡小二远远地给车夫打招呼，那车夫伏在车辕上，嘴角流着黑血，眼睛瞪的像死鱼，胡小二扒开药材，贺若兰和两个丫环也已瞪着死鱼般的眼睛，张着嘴，脖子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勒着
此刻那位神秘的老太婆早已不见了。
胡小二又饥又冷，在晨风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因为他知道那位神秘的老太婆是目前唯一查找的线索。
一个人无任做什么，都很难改变他的习惯。所以那神秘的老太婆既然害死贺若兰用的是五香茶叶蛋，那么她害死别人时会不会仍去卖五香茶叶蛋？
现在当然不是急着找那位老太婆的时候，现在是解决温饱的时候，胡小二决定先解决吃，后解决睡，胡小二想到这的时候肚子叫的更凶了。
徐园很大，徐园有十三个客栈，十三个酒楼，十三个老板。
十三个老板都姓徐，他们是亲兄弟。
有人说他们是江湖上曾令人惊惧的十三巨盗，也有人说是江湖上令人佩服的十三飞侠。
无任他们过去是沉沦还是辉煌，那永远属于过去。因为他们现在既不是江湖上的巨盗，也不是江湖上的飞侠，他们现在都已是老板。
正宗的老板，徐园的老板。
徐园的菜很有特色，所以但凡江湖人经过徐园，必至徐园小酌；凡至徐园小酌的江湖人必然光顾徐园的奎光阁，因为奎光阁的三老板烧的菜被称为天下一绝，特别诱人！
徐园在城西，既是个酒楼，也象个花园，穹形的大门，布置的像宝殿一般，被葡萄藤覆盖着，累累的果实，红的像红宝石，黑的像紫檀；走过大门，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果树，雀鸟在枝头跳跃，各式各样的花草正在怒放，浮乏着香甜的气味，显现出鲜艳的颜色；黄昏一过，各个酒楼亮起了一盏盏繁星般的灯，晚风里带着花香，夜也带着酒香。
月圆如镜，正挂在树梢上，胡小二亦正坐在奎光阁把酒临风，他似乎想在晚风里把凌乱的思绪理顺，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
圆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浸透窗外的果树，映出他它们那些纤弱的影子，月色朦胧，美的令人心醉，但胡小二绝对不敢让自己醉下去。
各式各样的花草吐出一阵阵美妙甘芳的清气，让它们在这温和明朗的夜色里漂浮。晚风吹拂，一阵阵凄婉的歌声在空中漂浮：“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频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歌声里，飞旋泣耳的琴音骤然响起，这琴音时而如泉水穿石，清幽冷冽，脆而舒缓；仿佛于寒冷中见春意，于凋敝里见新生，在胡小二听来：这泉水一定是至冷至清的泉水，这石头也一定如生铁般生硬孤零零地突兀在天地间。时而流畅婉转，如溪水缠绵；犹如荒山深处的玉色清泉和花果散发出的阵阵沁香，亦仿佛在深情的眼睛里镶嵌了一块块暖色的记忆，让那些可爱的蓓蕾蒙尘而不枯萎，经霜而不凋零。时而幽深静寂，浑然若绝；时而如怨妇哭泣，深沉亦仿佛那些还没有铺张开来的腊梅，已备尝炎凉的艰辛，其阴柔之美让人完全溶化在缠绵绯恻的境界里。胡小二循声来到一座楼前。但见两门大开，门前悬着两盏灯笼，上面写着“月满楼”三个字，当中挂顶细密朱红帘子，胡小二挑帘而入，只见四下里排着十二把黑漆椅子，闪闪发亮，两侧挂四幅名人山水古画。
胡小二转到楼上，只见四扇暗格子窗，揭起青丝布幕，一个坐起，两边挂四幅美人图，中间挂一幅神像，桌上放一盆鲜花，一个古铜香炉，香炉内点燃三柱檀香，室内香雾缭绕。
胡小二走上楼的时候，柳思思正对月抚琴，轻启朱唇唱道：“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陌翠，平沙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胡小二抚掌大笑道：“妙！妙！妙!果然是你在这里。”
柳思思温柔一笑道：“当然妙！不妙，如何请来胡大侠这样的妙人？”
胡小二道：“为什么你住的地方都叫‘月满楼’？为什么我出现的地方总有你的影子？”
柳思思轻轻一笑道：“因为我喜欢‘月满楼’，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这句话回答的不但妙，而且绝。甚至有些荒谬！
千金难买喜欢，只要是别人喜欢的，谁也无法阻挡。胡小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笑得有些凄凉，却很美。接着她幽幽道：“你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你；你也爱我，是吗？”
这“爱”字倘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定会让人觉得肉麻，但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是一首诗，一首音乐，一首诗一般的音乐。因为她在说这个字的时候不但用了她的嘴、她的舌头，而且用了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腰姿她的眼睛她的胸膛
胡小二知道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种音乐比她这种近乎幽怨的声音更能打动男人的心了。纵然是秋叶的凋零声，流水的哀鸣声，甚至连月下寒琴的夜曲，也绝对没有她的声音凄惨动人。
她的眼中充满了幽怨充满了凄凉充满了柔情充满了爱。
柔情之于爱情正如风度之于美貌，柔情是爱情的风度。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幽幽道：“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若连你都不相信我，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杀了我吧”
她忽然撕开衣襟，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胡小二的剑真的能从这洁白的胸膛刺进去？柳思思露出如此丰满的胸膛真的是为了便于胡小二的剑刺进去？）
男人是偷吃的老鼠，欲望是脚下的一条河。
胡小二深吸一口气，一股幽香钻进他的鼻孔，小腹下面升起一股热浪……
胡小二忍不住动心了，他突然冲了过去，狂暴地把她的红兜兜撕得稀烂，她象征性地阻拦着，他一股意气地纠缠她……
进攻与退缩，抗拒与协作，强烈、妥协、妙传，四只手都是汗漉漉的，那是细腻地挤压；在紧张的拉扯中她开始喘起了粗气，衣服悉悉地抖动，……
宽袖露出的手臂变得柔软，手腕结实而有弹性，抵抗的节奏也不见规律，或犹豫妥协，或推挡拒绝……
像一场没有规律的游戏，所有的衣服敞开与收拢成为极有意味的心理运动……
他在拆解衣服的结构时，充满了一种激情和愤怒，遇到那双缠绵的手在纽结中的阻力，他又增加了一份粗暴，增加了一份兴趣，甚至勇气和力量。……
那种推进的悦乐就像滴水般坠落在光滑的绿叶上慢慢地浸开新的领地，那种绿叶对水的感受就是她对感情的吮吸。
他的手指在柔软的腹部忙乱而慌张，驻留良久。他如丛林中迷途的羔羊，不知下一个目的地该是何处……他犹豫了退却逃跑，五指收回，指节在铮铮地发响，幸亏她巧妙的暗示提醒了他，他的手指终于走进一片神秘的幻想地带……
就算是瞎子，也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一缕缕香甜，也可以听懂她那**荡魄的柔语，这是男人无法抗拒的。
……
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顺着脖子清流而下，仿佛冲击着峡谷中的水卵石，清晰而美丽。
**洁白滑腻，像透明的蝉翼，那片让人迷乱的领地苍茫浩渺，激活了他动乱不安的**，充满了欢乐的愉悦幸福的温柔。
朦胧的感觉在跳跃的光芒里，像噩梦死死地扼住他心灵的真实……
一丝一缕的罪恶如同潮水漫溢而来，那隆起而不倾斜的**，圆润的球形饱满而胀大，每个局部都布满了吹虚丰盈的欲望，**挺拔如举，洁白的月光滴在**上，晶亮地颤动而不下滑，原来她的**并非珠圆壁滑的球体，上面也有动人的曲折……
他用食指轻轻地靠，动作非情绪地切入，那一点绯红色在轻轻地惊惧颤栗，一如慌张的兔子凝住鲜亮的眼睛，那盛满人间的情怀从乳侧一点一滴地滑下来，渐渐地在胸部和那一隅汇聚清涟不妖的池塘，折射出苍青的粼粼……
雨丝浸透了她的一切器官，她故作对最初的动作似乎茫然无知，仿佛渐渐学会了弯曲身体，他的动作非常笨拙，两条腿支成三角架，很生硬，她尽量把腹部向上抬起，两个腹部很自然地粘贴在一起。
他觉得有一种被人追杀的急促，他想逃亡……
想反抗……
在绝望的时候，他学会滋生狂暴，血液已灌满头颅，充肆于他的两肋甚至向全身扩张，挤压着细胞与毛孔的每个细节.
真皮底下有一条深沉的河流，奔腾不息呼啸汹涌，浪尖珠花溅着胸的堤岸，乳白色的水波高高扬起，瞬间落下，七上八下地卷成一片情绪的迷雾，泛滥成一团团蘑菇状河谷水气。
巨浪托着它超出礁石和草木，嬉戏一下朦胧的月色，然后像叛逆的暴君怒吼着，崩溃的岩石和冲刷的泥石呐喊一声，激荡出动人心潮的**.
他想碾碎这一团月光，急促的动作是那么的罗嗦，诅咒也变成了美妙动人的歌词，还有她吐词不清的呻吟，浪峰终于揉碎在清澈凌光的波纹里，继而淡泊为一注温柔的水湾……
他的灵魂仿佛已被抽空了，象一条干瘪的口袋……
春夜是那么地意味深长，意味深长！
窗外树木影影绰绰，水青陷在丛林的浓阴之中。
夜露飘落在枯萎的花冠上，雌蕊接受**的滋润，残花不甘回味昨日的芬芳让最后一滴妖艳如起伏不平的月光洒在枝头……
这时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声，这叹息声中夹杂着一丝的失望、悔恨、哀怨和气愤……
这声音绝对不是柳思思发出的，因为这声音发自窗外，胡小二和柳思思像受惊的兔子一下子坐了起来，胡小二迅速地来到窗前，一个神秘的影子已隐隐约约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
东方的天空终于渐渐发白。
试问情为何物？
胡小二如何面对眼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如何面对眼前的柳思思？
如何面对未来的胡玉凤？
……
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早晨，雀鸟儿啁啾着，湛蓝的天空里悬着几多镶着金边的乳白色的云霓，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小船，那凸起的云块，像一个悠闲垂钓的渔者。
新的太阳将升起新的诗意，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昨晚叹息的夜中人会是谁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