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甩开三个妖怪,跃身而去,不敢回头。行至南瞻部洲浙江上空,太上老君道:“下处是天台山,就那条路上,你去寻个山洞安身,待日后来一个叫做徐宏祖的人物,他毕生怀有踏千山、涉万水之愿,你只需与他作个随从,护他一路行走,待收集满二百单四颗女娲遗石,便是功成之日。”玄青道:“弟子遵命!”老君又道:“切记,功德有劫难,万事需思量。”言罢,与玄青离了。玄青躺在云中,独自思索这人间事态,渐入迷茫。
诗曰:我本无为寂静根,无端染得一丝尘。风中要接连枝叶,世外还思绿树春。寸寸枝枝难打理,丝丝转转易伤心。稍头拂起天涯远,不晓何时得正魂。
玄青被一股清风吹出状态,下至到山中,但见:清风飒飒正黄昏,数点昏鸦山里唤。小路崎岖刺棘幽,四方险阻烟霞淡。几只仙鹤树中留,一朵芭蕉山前卷。不见山中过路人,却生提示安全匾。
走上前看一看这匾上字母,上书:近来梁隍山中妖怪出入,多吃人身体,劝行人见此牌匾,止于山下幽幽道人茅屋处,待道人收得妖魔,再行过境。幽幽道人立。玄青笑道:“还有这等事务!”前方忽然传来曲声:不在天上就,不在河中游。观风览景,山上风流。逍遥弟子,快活先生,人间万事不消愁。杯酒,长生只为这一口。(曲寄正宫调……绿幺遍)
一个狼头小妖走近前来,但见他手头提一个红葫芦,装了几升酒,一面吃酒,一面唱着曲儿。见了玄青,笑道:“你是哪个班科的,下山作甚?”玄青心道:“看来这里真有一伙妖怪,先看他行为。”道:“你是哪个班科的?”那妖道:“我是巡山班科的,身上有挂刺。”言罢,从身后取个牌儿出来,与玄青看。玄青接过牌儿,上书:巡山小将酒狼头。玄青道:“我是采购科的,大王说我长得帅气,教我去山下采购些货物。”酒狼头道:“元来如此,那怎不见采来的货物?”玄青道:“大王吩咐,不准他人观看,因此藏在身上。”酒狼头又道:“你可曾遇见那个甚么幽幽道人?”玄青心道:我若说遇见了,他必问我如何逃脱,难以解释。只道:“遇见了,只是不敢见他面目,小心绕过了。”小妖道:“这幽幽道人十分的可恶,大王他专一吃人肉,这幽幽道人却把路人都招揽在自家屋里,叫大王没了肉吃,害得我还要走这般遥远的路来做事。”玄青道:“甚么事务!”
酒狼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毛笔,走到提示牌处,道:“这不,那道人立牌子这里,上书山中有妖怪,哪里有人敢上来。好歹我也曾读过一些百家姓,也算是个学问的人,今与他改上一两笔,好教路人上来。”只见酒狼头把笔在舌头上沾些口水,在那牌子上“近来梁隍山中妖怪出入”中间打个添字符号,加上“并无”二字,又把“多”字打个墨巴,上添“也不”二字。又在“止”字前面加个“休”字,把“待”字改成“那”字,把“收得”二字改成“是个”二字,把“再”字改成“请速”二字,把“幽幽道人立”改成“酒狼头立”,便成了:近来梁隍山中并无妖怪出入,也不吃人身体,劝行人见此牌匾,休止于山下幽幽道人茅屋处,那道人是个妖魔,请速行过境。酒狼头立。
玄青见了,道:“果然好文采!前头走,我们去见大王。”酒狼头笑道:“见笑了!”随引玄青往山上走。路上,玄青心想:我要来此地待那个姓徐的,也是个过路的客,大哥曾说强龙尚压不得地头的蛇,一会儿到了洞口,便明了身份,叫这个酒朗头前去通报。走了半个时辰,至一个洞口处。这个洞口好生壮观,但见:神斧消金门,朱箔镶四壁。两排绮绿灯,一杆大王旗。上下参差茂盛枝,其中多杂嵯峨态。看似神仙洞府外,却如寰宇逍遥山。
酒狼头道:“你的牌儿呢!没牌儿可不让进。”玄青道:“你去告诉你家大王,就说天降神人玄青前来拜访,叫他赶紧来迎。”酒狼头醉醺醺的,笑了笑:“甚么狗屁神人,分明就是洞里的采购,还与我这里扯拐。”玄青怒了,一脚踹在酒狼头臀上,正好撞在守门的小妖身上,玄青道:“快去通报你家大王,就说天降神人玄青前来拜访,快来迎接。”两个小妖搀起酒狼头,开了洞门:“你这里等着!”
小妖进洞报道:“大王,外面来了个花脸的家伙,说是甚么天降神人,请你出去迎接。”这山中大王,正在愁闷,忽然撞来个出气的家伙,心头好生欢喜,道:“小的们,定是那幽幽道人寻晦气的来了,与我前去迎战。”
玄青见洞门开了,里面两个小妖推出来一辆战车,驾着一柄大刀,有一丈长短。后面跟着小妖无数,为首的是个老虎模样,只见他:身穿银甲亮堂堂,肩下剪绒有红黄。头别三支花菜叶,腰悬一个葵花囊,呲牙咧嘴尖尖耳,铁线横须怪怪腔。本是一头真老虎,却如山下野婆娘。
出来便道:“你便是那个山下的甚么幽幽道人?”玄青见他阵势,早看出了势头,心道:“都与你说了,我乃是天降的神人,不是甚么幽幽道人,你这般迎我,想是不存善意的了!”道:“你睁大你的虎眼,我不是甚么幽幽道人。”虎王看了看,笑道:“看你实在一分不象人,十分倒象鬼。”玄青道:“好你个婆娘虎,不照着自家模样,还敢笑你玄青爷爷似鬼。”虎王道:“休耍嘴壳子功夫,你这厮哪里来的怪人,来我山门前吵闹,想是知你虎爷爷近来寂寞,要陪练一二的不是?”玄青道:“专要在这里安个居住,却不知怎地寻到这块风水。”虎王道:“虎爷爷倒是十分情愿,只是这车上大刀久居此地,不知他容得下你也不。”玄青道:“你自叫他放马过来,我先打断你的废铜烂铁,看你还嘴硬也不。”
虎王抡起车上大刀,风车儿也似转将起来。喊道:“看刀!”这一刀去,好似惊鸿一现。玄青眼疾身快,打个侧身,迈过刀锋。侧面又来一刀,浑如神龙摆尾。玄青跳起身来,来个老猿掷果,把手变得一丈长远,虎王一个鲤鱼翻身,一面刀从地起,好似苍龙出洞。玄青双脚跳开,接着又起一招,连着出了七八个招数,都是招招阴险,式式毒辣。玄青虽然不曾伤身,却也近不得他身,干脆使一个变化,变作五六个玄青。前面三个,后面三个,把虎王围了。不料虎王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本事。”
只见虎王出两个指头,往眼睛上一抹,出来两道金光,直射前面三个玄青,那三个玄青被金光一射,都消失不见。又把两道金光往刀的镜像上看去,后面两个玄青又不见了,只剩得玄青真身。玄青见了,心想:不好,这虎有几分本事。虎王又把刀丢个大圈子,转过身来,后面玄青早已不见踪影,虎王哈哈大笑起来。婆娘也似强调喊道:“小的们,进洞吃酒。”
有诗为证:玄青自傲最轻人,仗是当年闹天门。未曾料得轻人意,要把猖狂贬七分。
却说玄青看出此怪有些本领,不比那天上兵将好应付,使了个隐身法离去了。玄青心想:“这里是老君指点的路径,若不降那了那虎妖,岂不叫天上神仙笑话,定说我战得天兵百万,亏输妖怪一招。当年翻天的名头岂不化为乌有?见今幽幽道人正在拿他,不如去打听点消息,也好降他。”玄青变化成一个游人模样,顺着路径,来到小山腰上,已是黄昏时候,但见:松高百十丈,屋矮两千楼。溪声传点点,秀丽晃悠悠。崎岖底下人间见,深涧之中气色浮。远处钟声僧道息,屋前语杂路人留。桃叶绽,山茶羞。蒲团坐下道人愁。话中尽是修行事,战战兢兢虚弱谷,无无得得一生周。
玄青上前打个闻讯:“弟子有礼。不知老神仙可是幽幽道人!”道人见来了新人拜访,起来回礼道:“贫道正是,施主可是要上这梁隍山。”玄青道:“正是,闻得这个路口有吃人的妖魔,因此前来拜访。”道人道:“这山中,南门有个伴佛的妖,是梁隍寺外的松鼠变化成精,却不吃人。这山顶有个集气的妖,是修道的莽精,也不吃人,只有这西门半山中有个虎王,专一吃人。贫道游方至童古镇上,闻得那被害的家眷哭泣,心痛万分,因此结庐为愿,在此对抗妖魔,奉劝世人。这左右或是被害家眷,或是游人过客,客人若要上山,请走别地,或留此地,待贫道斩了妖魔,再行上山不迟。”玄青道:“我也是来降那妖的,只是不知那妖详细,望神仙指点则个。”幽幽道人闻言,起身奉茶,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官人有如此心,功德无量。那妖三年前至此,是个老虎修成,专作女人打扮,客人要降他,还需破他两件神力。”玄青道:“哪两件神力。”道人道:“一件是他手中的大刀,想是神铁打造,但凡一般兵器,擦着就钝,碰着即断,舞将起来,天昏地暗鬼神惊。一件是他两只大眼,可以放两道金光。白日里烧风涨水不在话下,夜里行走起来浑如白日,又可以辨识真假,十分作用。”
玄青闻了,拘个躬礼,道:“多谢神仙指点,我这就去寻法子降他!”言罢,忽然不见了,众人见了不知所以不表。只表玄青走到僻静处,脚下使千金之力,把当地土地震了出来。这土地甚么模样:年迈古稀四寸身,童颜鹤发好精神。一根拐杖千年木,两道眉毛万载冰。走兽飞禽心有数,奇花异木腹生根。只管人间三百里,青空不管一丝云。
土地连连喊道:“哪里来的上仙,老儿来迟!”见是个花脸模样的半仙,也不敢得罪,道:“上仙唤我前来,有甚询问处?”玄青道:“这山上老虎变的妖精,手中一把大刀,是甚么来历?”土地道:“那老虎三年前来这里,也不知从哪里集来一帮小妖,整日在山上拦路吃人。一日,我曾到他洞中拜访,他说得一二,据说那兵器不是普通铜铁打造,是一块石头锻出来的,至于什么石头,小老儿不知,只知他十分厉害,若少了神兵神奇,休要与之匹敌。”玄青又问:“你年岁大些,告诉我哪里可以寻得好兵器。”土地捋一捋白胡子,道:“这神兵利器非佛道不能持有,自古传闻龙宫宝贝最盛,上仙若有本事,可去那里寻求,当年孙大圣的定海神针铁,便出自那里。”玄青听了,心道:“这个龙王老儿,若不是他搅出许多是非,哪里得今日。正好老账新账一并与他算了!”玄青道:“多谢多谢。”
土地告辞,玄青乘云往东海使去。下至海底深处,都是流光溢彩。但见:水晶柱子,贝扇楼台。珠帘宝阁风华溢,玛瑙屏风迤逦开。七绕八弯难晓路,万重千叠珊瑚埋。虾兵持械,栋梁下武武生威;蟹将巡逻,门户里悠悠不倦。奇花异草,说不尽多少繁华。玳瑁珍珠,看不完大千光点。鱼人侍女,悠然甩动半身鳞;龟首丞相,火燎迈开短脚杆。龙太子深海里翻激浪,小喽啰观赏中拍呼喊。春秋日月光难度,逮死超生阴不管,不虚天上帝王宫,好个水中真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