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逃了的恶鬼,一个个都往上面去,这押鬼的差人一个个都往森罗殿去:“不好了,外面来了个花脸的怪物,败了钟馗官,现在正赶将过来。”十王一时乱了起来,楚江王道:“都是这个轻敌的钟馗,教他多带些鬼兵,偏偏不信。”阎罗王道:“你等成何模样?外面还有两只草狗镇守,怕他作甚?”楚江王道:“万一拦他不住呢?”阎罗王道:“休得这般说,那双草狗吃的是恶人心,啃的是造孽骨,身上有万分怨气,便是大罗神仙受上一嘴,也要魂魄具灭,他一个小妖,岂能有多大造化?”其他王方才见钟馗未败,尚有几分信任,此时见柱子倒了,大多半信半疑。卞城王道:“诸王且这里抵挡,我趁他未来之时去天上搬救兵,好来拿他!”卞城王自去。
却说玄青早已穿过枉死城,走过奈何桥,来至森罗殿里外。只见那柱子前面,冒出两个铁笼子,里头关着一双草狗,一只紫来只黑。甚么模样?凶光毕露守森罗,倒竖长毛神气烈。两瓣门牙筷子长,四肢利爪寒光发。面前满是恶人心,坐下高堆横死骨。满嘴腥风臭气浓,周边不见微生物。
玄青道:“阎王爷,都说你掌人生死,却也养看着家的狗,怕是丢了粮米还是银钱?”里头出来一个判官模样的人,手头拿只阴阳笔,道:“你是哪里来的妖魔,竟敢闯入阎王殿,可知罪孽不小。”玄青道:“快叫你家阎王抱生死簿出来,我查上一查,不要这般小家子气,免得动武。”那人说:“生死簿记载人生岁月,少了玉帝旨意,查他不得。劝你赶紧离去,免得我开了笼子,教他咬上一口,你千年修行都要化为乌有。”玄青道:“既如此,休怪爷爷动手了。”言罢,举起钟馗的剑,划开两个笼子。只见两只草狗袭来。
这两只草狗果然不是一般的狗,跳起身来,有十七八丈高。在半空打个弯转,俯冲而下。这一下来,只对准玄青。玄青见了,也不动丝毫,立即变成一块金刚陨石。那两只草狗力量太盛,来不及扭转趋势,一头撞在石上,却把两条犬牙撞得粉碎。
两条草狗受这一击,摇头摆脑,甩得四处是水。玄青收了变化,起来哈哈大笑。两只草狗似有再生的能力,又长出两瓣门牙,与先前一样。玄青吃了一惊。心道:“这能力不是只我才有!”两条草狗又从两边袭来,玄青飞身躲避,两只草狗亦腾挪追赶。这一场斗:半空变化玄青绝,一会钢来一会铁。两条草狗勇非常,门牙好似刀锋彻。刀搅钢来霹雳生,铁锤利爪金光发。上下翻腾彩旗飞,左右摇摆风吹叶。草狗有心杀玄青,扑厮拱甩非常烈。玄青无意放狗血,闪摆冲窝十分平。来来去去吠森罗,起起平平三十叠。直教那四面八方鬼俱惊,左右高低森王郁。
斗得十来个回合,两只草狗也不曾伤得玄青丝毫。玄青却不愿再斗,玄青自战了天上诸神,心里早生了许多得意,每逢与人战着,势必不愿超过二十回合,因此不愿再战。此时见两只草狗在半空紧视自家,心生一计。只见他作一个鬼脸去撩拨那狗,然后使力的奔跑,两只草狗通了人性,见不得这幅模样,扑身去赶。直赶到枉死城外,却不见了玄青身影,两只狗左右逡巡,也见不得人。忽然间后方传来一声:“黑魔紫怪”!两只草狗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阎罗大王。阎罗王道:“你两个战得辛苦,吃块人骨助长力气。”阎罗王就手中甩出两条叉子骨头,黑紫两狗各占得一条。方一下嘴,那骨头似长脚一般,顺着舌头便往嘴里头爬。
两只草狗正不知所措,阎罗王忽然不见了,眼下是玄青模样。叫一声“变”。两条草狗却难受起来。元来方才丢的骨头叉子,是玄青地上捡起的带角石头变化成的,顺着嘴爬到了喉咙眼,玄青一叫变,正好变回原形,那角卡住喉咙缝隙,因此两条草狗难受。此时正呕吐不出,吞咽不下,来回赶步,四爪扑打。
玄青趁此时一道风闪进阎王殿里,见了九王惊惧模样,笑道:“你十个脓包还不抱生死簿来查看?”九王此时见小鬼都逃得走了,又没有个靠山,赶忙吩咐判官去抬生死簿来。玄青见十王各自占一个席位,成虎口形势,楚江王是个首席,便对他言道:“你们这些掌人生死的冥王天子,地下里不知干了多少勾当。平日都是你们审人,今日且让我来审审你们。”言罢,也不管他许不许愿,把楚江王一把揪出席位,自己坐将下来。
诗曰:森罗殿里十王书,掌管人间百万夫。历代臣民阳寿数,生辰簿子笔尖图。三更最怕无常鬼,地狱还忧十八途。莫道阴魂甘愿受,从来有口不能呼。
拿起惊魂拍,啪的一声拍下,道:“牛头马面何在?”牛头马面角落里透个眼睛看十王颜色,玄青也看九王王颜色,楚江王支个许可的神情。只见牛头马面出列接道:“微臣在!”玄青见这阵势好玩,又拍一拍惊魂拍,道:“先把十代天子各打一百棍。”九王见了,个个出席求饶。就中阎王爷道:“你是甚么鸟官昏官?一不问是非曲折,二不翻所出之条。似你这般审案拍板,天地早已混乱,日月何尝又光?”这话不说则罢,说了反激起玄青心中的不满,跳上桌来,斥道:“好你个阎王爷,既然知道不能这般审案,那我来问你:我那黑龙妹子,因龙王徇私,走了正果。玉帝审来,不问龙王失职之罪,反究黑龙叛逆之过,便是天地有光的不是?你这威威地府,一向光明无私,为何养就两只吃魂的狗?那冤死的魂,屈死的鬼除了你这等阴间天子,又有何人能为他平反?尔等倒好,正业不务倒也罢了,反叫他魂飞魄散便是日月有光了的不是?”这一番义正言辞说得九王无言以对,玄青道:“用刑!”
牛头马面不敢下手,左右的晃眼也不是。玄青道:“再不动手,端了你的牛头,揭了你的马面。”此时判官端来生死簿,道:“爷爷,你要的生死簿来了。”玄青道:“你自与我查找,黑龙妹子见投生何处,找不出来,打断你的孤拐。”判官自查。九王道:“神圣听言,这棍子万加不得我等身,怕是打出轻重,神圣走了,那人间岂不是要吃乱子!”玄青心道:“这人间与我前无积恨之仇,二无新累之怨,况我还在这里义正言辞,祸乱了那里,却是不好。”道:“既然如此,不打你几个?都来与我查找黑龙妹子出处。”几个阎王爷爷都从上庭来与他查找,有诗为证:玄青斗法闯森罗,为是黑龙今在处。战败钟馗枉死城,斗翻草狗幽冥路。十王不敢怨言生,执笔翻开生死雾。羽兽毛昆万万寻,九幽十类千千顾。
却说卞城王,绕开玄青,从轮回隧道到了人间,唤一朵云来,准备上天请旨捉拿闹事。行至南天门外,见太上老君拦截道:“城王要赶往何处?”卞城王把玄青闹事一说尽数说与太上老君听了,老君笑道:“城王考虑不周啊!”城王道:“老君怎地这般说话?”老君道:“那玄青哪个不知他的名头,与前翻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一般无二,你便是去玉帝处讨要旨意,琢磨也无人愿意去降。况十王暗地里养着吃魂的狗,这事要是闹上天来,不说则罢,一旦说了,十王的公正何在?因此不如依贫道之见,断了这个请旨的念头。”城王道:“老君言下之意,我该如何回复其他九王?”老君道:“贫道与你前去,定将他收服,不去扰诸位。”卞城王许老君之意,二人离了南天门。
这边,众人寻找黑龙下落,却是万般火燎,十分着急。找到人部时,宋帝王道:“判官,这里为何少了一页?”判官道:“帝王有所不知,前年太上老君曾私下来查过生死簿,揭走了其中一页。因此少这一页。”玄青一听,暗道:“师傅为何来此?莫不是早知我日后会来,所以未雨绸缪?”
玄青正思想间,太上老君与卞城王来了。太上老君道:“玄青童子,你怎可胡作非为,在这里还惊伤十代慈王。”玄青前世是个孤儿,后被太上老君收上界来作为徒弟,因此十分敬重。见师傅来了,立即出了席位,双膝跪地道:“师傅,徒弟心中不解!”
老君道:“你有何不解?”玄青道:“分明就是天庭失正,如今我下界来,要与黑龙妹子成就姻缘,本是在理之事,为何要担那劫难的担子?”老君道:“休要胡言乱语,何谓正与不正?我来问你,你吃天庭俸禄,受天庭派遣却不也是情理之事?为何要沾染红尘心,乱了修道果,与那妖龙生出这多纠缠?如今天要赐你正果,了你心愿,你不思天恩浩荡,反而违背天意,欲以近路取之,又岂是理正之举?”玄青叩头请罪。老君道:“我也不怪罪与你,且与我离了这里,担那担子去。”
老君领玄青走了,出了地府,来到云上,玄青道:“我在此地结识了三个义气兄弟,要去看他一看。”老君道:“去吧,交代完了便回,我在云上待你。”玄青下了云头,钻进六角山中,回得六角洞府,见三个正闷闷不乐。三人一见玄青回来,都拥了过来,周身上下都看得个遍,六角道:“这几日,我兄弟三个好是担忧,正准备下地府去营救兄弟,便回来也。如今见兄弟安然无恙,却也是放心了。”玄青握着三人手,久久才出一言:“三个哥哥,兄弟恐不能与你们这里作乐。”三个齐声道:“兄弟何出此言?”玄青道:“天意如此,小弟无能为力。玄青下了地府,倒也是一帆风顺,无人阻得,然翻遍九幽十类,终究找不出黑龙妹子所在。幸好师傅降临,拨言点窍,才叫我顿生悔悟之心,世上绝无近路可袭,唯有脚踏实地,方能得到圆满。见今兄弟要去行那功德之路,只因不愿哥哥这里空等,所以前来告别,还望三个哥哥珍重,我们日后再见。”玄青言罢,泪出双睛,转身欲去。三个一把抱住,再无言语,都放声大哭起来。太上老君云上呼喊:“徒儿,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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