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扪心自问,从未对国主有过一丝一毫的隐瞒”她感觉到他冷厉的目光,说这话的时候,既然问心无愧,自然是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深如潭水的瞳孔在眼神交汇的一瞬还是激起了一波涟漪。
“朕信你,你走吧”他决绝地转过身,魏国攻势凶猛,过不了多久,韩国就会城破。若是还留在韩国,兵荒马乱的,她也是凶多吉少,况且他也早有打算。
“谢国主”清竹满眼泪水地说道,本以为他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威慑魏国的强大,却是没想到竟有一份真情在。
“快走,在我还没改变主意前”他留下一句话就大步流星地又上了城墙,亲自指挥作战。
出了韩城,清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只停留了不过半年的国家,那个英姿挺拔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这一望也许就是就是永别了!
马车飞驰奔往魏国,纵然被父亲背弃,她现在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宁国府”了,虽然韩魏两国交战,但她相信既然大伯母会差人来救她,自然也不会弃她于不顾的,但清竹却是没想到,她这想法是有多么的天真。
“娘娘,已经到了魏国城下了,这韩国的马车是进不去了,还请娘娘保重”那人说完策马扬鞭,赶赴韩国。
魏城大门紧闭,门外聚集了很多流民,有很多都是从韩国跑回来的魏国百姓,韩括一道斩立决的诏书,确实死了很多无辜的魏国百姓。
城墙上的守卫无论百姓们怎样求饶哭闹都不肯开门放他们进城,他们也不过是看守城门的普通士兵罢了,没有将军的指示当然不敢擅自开门。
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几乎把城门整整围住,也不知是谁一声:
“冲进去,反正不进去也是死,还不如搏一搏!”这话像是说出了门外这些流民的心声,一时间,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随手捡起附近的石头,树枝冲向守卫的官兵。
虽然这些流民手里没有刀枪棍棒的厉害武器,但是毕竟人多势众,官兵也抵挡不住,还是让他们冲开了一个豁口,清竹赶忙趁乱混在人群里进到城里。
魏国攻打韩国,韩国境内早已乱作一团,但魏国境内却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热闹繁华,这热烈的场景让刚刚九死一生逃出韩国的清竹心里很是凄凉。
想着满身是血的顾嬷嬷,那几只老猫狰狞的面孔,一股钻心地疼痛。“一定要把顾嬷嬷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的”这么想着,清竹终于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来到了宁国府,“终于回来了”她舒了口气,抬脚往门口走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往宁国府闯”门口一个护院拦住了她的去路。
“放肆,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梅家三小姐!”清竹气势逼人地说道。她向来不懂得相应下人,又很喜静,几乎从未参加过城内各家小姐的聚会,一直都是独自住在别院。在宁国府这么多年,唯一的心腹也只有顾嬷嬷一个,其他下人,又如护院这等下人更是毫无交集。
她现在如此狼狈,别人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清竹早已考虑到这种情况,他们这般放肆实属意料之中。
“三小姐?”那人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家三小姐早被那韩国主刺死,这是老爷自前线来的战报,府内早已发丧,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冒充三小姐,我看你是活腻了!”
“你,你说我已经死了”清竹还没说完,就看那护卫冲过去,跟着转身一看,那不正是她继母张氏的轿撵嘛!另一个护卫说道:
“二夫人回来了,你是真是假一问便知,识趣的就快滚!”
张氏听护卫说梅清竹回来了,左眼一挑眉,缓缓走到她面前,睥睨着那本应很好看的丹凤眼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浑身臭气的人。
清竹,她自然是认得的,通过她有一丝闪躲的眼神,清竹就知道她已然认出了自己。
“三小姐的丧事都已经办了,竟还有刁民上门冒认,这事若不杀一儆百,以后咱们宁国府还能安宁吗?”那护院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一声令下,几个护院把清竹拖到庭下待罚。
“张氏,你这个毒妇!放开我,我要见大伯母,我要见祖母!”清竹一个瘦弱女子,怎么挣脱得掉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的钳制,除了嘴上还能咒骂那恶毒的张氏之外,她全身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像一只无力的小鸡一样被按在地上,不住地扭动着身体。
“那依二夫人的意思要怎么处置这刁民?”护院小心地问道,清竹的咒骂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安。
“这种刁民,就应该”张氏故意停顿了下,向下走了两个台阶,提高音调说道:
“杖毙!”
听到这两个字,清竹的脑子嗡嗡直响,张氏向来苛待她,却没想到现在竟要用如此的方式对待她。
听到命令,两个护院按住清竹的身子,另两个则是拿来廷杖准备下手。清竹满眼怨恨地看着张氏,嘴里却是已经停止了咒骂,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张氏被她那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令叫人用布蒙住了清竹的眼睛。
“二夫人,这,在您国服门口杖毙,难免过于血腥了”那个拿着布准备蒙住清竹眼睛的家丁,看她瘦弱娇小的样子,想起自家年纪相仿的女儿,由衷的生出一阵不忍心。
“哪儿轮得着你说话,饭碗不想要了吗!”没等张氏开口,最会逢迎拍马的总管便斥责了那人,想想自家病种的老母,待嫁的女儿,这碗饭他是说什么也不能丢的!
总不能为了这么个毫无关联的人连累了自己。
他蹲下身子,清竹轻声说了声谢谢,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姑娘,对不住了”还是狠心蒙上了她的眼睛。
清竹感到一阵一阵皮开肉绽的疼痛,她虽不得宠,一直被祖母安排在别院居住,但毕竟也是宁国府的三小姐,即便是拘谨也是吃穿不愁,娇身惯养的主子,哪里受过什么责打!
现在却是那两个如此剽悍的家丁毫不留情地杖责在她娇弱的身体之上,几下下来,清竹已经浑身是血,皮开肉绽,但她咬着牙,愣是没有发出一声的嘶吼。
张氏挥手叫那两人停下动作,走到庭下,拿扇微微掩面,蹲下身子靠近清竹说道:
“你以为魏国攻打韩国只是意外吗?当时圣上下旨要京城各府侯爵进宫,为的就是给兰溪公主寻个替身嫁到韩国,以麻痹韩国主,让他放松警惕。”清竹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布蒙着眼睛,她只能凭着感觉冲着张氏声音的方向直着脖子,却已无力气反抗。
“你的父亲,就是为了能承袭上宁国府侯爷的爵位,才主动向圣上请缨,把你嫁过去,哈哈哈,真是可怜,连你的亲生爹爹把你看得比功名还轻,你也就莫怪母亲我心狠了!”张氏冷笑了几声,示意那两个家丁继续打直至杖毙!
原来是这样,清竹在心里讥笑自己的无知,原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来!自己竟还天真地以为会有人迎她回家,真是太可笑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随着棍棒一下一下的拍打已经裂得粉碎,意识慢慢变得模糊,眼前闪过自己这一生的走马灯。
生母被父亲亲手毒死,弟弟被后母活活烧死,自己更是顶着宁国府三小姐的名号却从未抬起过头来。
鲜血顺着清竹的头流了下来,染红了那蒙住双眼的布带,霎时满眼血色。
“就这么结束了吗?”清竹感觉到那人已经停止杖责,她像一个布袋子一样被拖着丢进了垃圾堆。
她恍惚间听到有人说了句:“真是可怜”随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想必是刚刚在庭下的家丁吧!
是啊,真是可怜啊,在自家门口被杖毙的感觉,她恐怕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夕阳西下,人生苦短,清竹知道自己不行了,能做的却只有流下一滴悲凉的泪。
匆匆一生,唯有“凄凉”二字。
“若有来生,我,梅清竹,绝不会再如此懦弱可欺,定要负我之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