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伯伸手拍拍费敖肩膀,又让出一半石臼,拍一拍边缘,示意费敖与他并肩坐下,道:“小子,你很走运。自从海宁跟我说了这个问题后,我苦想了四十年。直至昨晚,我才想通其中关键之处。”
费敖随即想到,眼前这老人本来应十分自负,自被季勒击败后,一直没有释怀。他用了四十年的时间来思考季勒没有找到答案的这个问题,其实正是他与季勒那场决战的另一种形式的延续。可惜,季勒早已不知所终,据传四十多年前就已在昆仑山顶飞升天外,否则,荒伯也可以凭此当面扬眉吐气一回了。
想到此,他向荒伯报以理解的微笑。
荒伯继续道:“不过,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换做旁人,只怕我说的也未必听得了呢。”
一旁聆听的沁如却**道:“荒伯,怎么沁如就听不了么?”
荒伯道:“如果我修为在身,只怕也不敢生出这样的意念来。小姑娘,你若要听,来听就是了。不过要是有什么不妥,别怨荒伯就是了。”
费敖与沁如听得都是一愣。听他说说话,会有什么不妥呢?老人未免故弄玄虚了吧。
荒伯抬头看天,又以脚踏地,再清了清喉咙,道:“这天地之间的万物,哪怕是静止了一万年也没有动过的事物,内部也有着从不停歇的运动,古人谓之‘行’。正因为有其运动,才有四季运转,新旧更替。古人以性灵感应出的万物运行之道,不外乎五种,是为五行。”
费敖点头会意,类似的话,申侯也曾和他说过,并嘱咐他多作思考。
荒伯一笑,摇头道:“但,这是错的。”
费敖脸色微变,但却并不太觉意外,只等荒伯的下话。
沁如一瞪她美得寻常的眼睛,小声嘟哝道:“错了?”
荒伯瞟了一眼沁如,又道:“如果这纷繁复杂的天地间只有五种运行方式,岂不是太少了?我们总是太相信这些固有的观念,以至于百余年来在修为之路上有创进的人极少。”
费敖闻言心中一动,内息竟无声运转起来,只因他奇缘偶得的感悟就是超脱五行之外的。
荒伯似有所感,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几乎所有人的内息运行,都是基于对这五种属性感应。所谓感应,便是一个求同的过程。可惜,我们总是先认识自己,再来认识外物。所以我们在探究外物时,便已经带有了主观的判断,只是要通过探究来验证自己的主观判断而已。但如果固有的判断就是错的,探究新物的思路便不会那么顺畅了。”
沁如也似有所悟,脸色沉静地听老人家说下去。
荒伯以手按住短剑,嘿嘿一笑,道:“明山从陨石中感应出其中异物的存在,并将它冶炼出来,铸成两把利剑,已成前无古人的一大创举。不过,嘿嘿,他的内息却无法与剑契合,只因这剑不同于以往存在的任何物质,不在五行之中。”
费敖听得明白。
本来,五行之间相生相克,密不可分,故而无论修习者拥有何种属性的内息,都能找到与五行外物的契合点,但若面对的是五行之外的某物,基于五行的内息修为便难以驾驭了。
沁如道:“可是,为何会出现反噬呢?”
荒伯眼睛一亮,道:“那时内息变为劲气注入短剑后,因找不到正确的契合点,受阻反激的结果。劲气越强,反激越强,顺逆两股劲气在手臂内相交,必然损及经脉,严重者会引动气血翻腾,留下内伤。”
沁如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在当年明山与季勒两位前辈找到了驾驭心法。”
荒伯摇头道:“那是他们一点一点试出来的,并未有足够的认知。”
沁如道:“那您老人家觉得这九义清心剑的质地该如何界定呢?”
费敖听这剑名,这才想起,将剑捧给沁如道:“此剑既是贵师门之物,理当奉还。”
沁如也不客气,接过短剑,道:“谢谢你啦。”她的雪白的衣袖拂过费敖手腕,仿佛溪水流过,舒服得了然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