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
宫去病远远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沉思的样子,灿然一笑道:“好家伙,真似沾染了几分神气。”
姬错也在一旁道:“我请他扮神使,一则是因为情势使然,二则便是他身上展现的浩然之气。你看,他独坐大水之侧,气势上竟然毫不输于这浩淼百里的堰塞大湖。”
宫去病应道:“看来,你的确够资格做我与费敖的兄弟,因为我第一次见他时也有同感。兄弟所见略同啊!”
此时,费敖也招呼驭者向他们这边驶来。
至近处,费敖向姬错道:“周公,这样不对。”
姬错不解道:“费兄所指何事?”
费敖道:“周公治水之策,似乎有点问题。不知是出自何人的谋策?”
姬错指向正监督士兵运土的一人道:“治水之策,出自周城大夫邰盒。”又转向费敖道,“费兄对此有何想法?”
费敖道:“我刚才得师叔点拨,思虑天地运行之道,觉得万物运行应当遵循自然法则,人为之力,虽能改变一时一地,却终究要回归自然道法之中。你看,这大湖水面大大高出四面的农田城郭,仅仅加固堤坝,只怕……”
姬错何等睿智,想到眼前情景,立即道:“费兄的意思我明白,水往低处流,治水之策,也当遵循自然之道,以往低处疏导为上,如我等这般以围堵加固为主,虽能解决眼前之危,终究难以长远,不是解决水危的良法。”
费敖会心一笑。
在西周这段遥远的历史里,两人能作出如此对话,已属难得。
伯阳甫此时也走过来道:“当年大禹之父鲧治水,久而不成,用的便是固堤围堵之法。后大禹治水,疏通河流导入东海,方才成就不朽功业。”
宫去病四顾大湖道:“可是,如此大水,该于何时、从何处开通湖口,决口该开多宽,导水的河道该有多深,又该是如何走向,河堤的高度与宽度如何设计,水流的流量与流速如何把握,流经之地的土质是否能承受大水冲击,必须经过周密测查,工程不可谓不繁琐浩大。稍有不慎,就是一场灭顶之灾。知易行难,恐非一朝一夕所能厘定啊。”
这一番话,听得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倒不是惊讶于宫去病所说的困难,而是惊讶于他的说话的内容与口气,句句切中要点,一副精通此道的模样。
姬错也肃然起敬道:“想不到宫兄竟深谙治水之道,佩服佩服!”
费敖也道:“我只想到应当遵循自然之道,却不曾想到这许多细节。宫去病,看来你的思虑比我周全和迅捷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