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后的第二日,阴霾消散,冬阳普照,积雪消融,仿佛一切灾难都已过去,人间重得安宁。
古周城中,车婧随车大娘整日忙碌,不遗余力。一些幸存的劳力用松木给车大娘搭起了一所简易的医棚,又在松棚内外支起一排排卧榻,铺上了厚厚的松针。卧榻上的躺满刚从废墟下被掏出的伤者,苦痛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卧榻尽头,孤独地僵卧着“木头人”费敖。
城中,本有周公之庙,青石砌墙,瓦当盖顶,建筑宏伟壮观,专用供奉周公灵位。现任城主便是周公之孙,入冬之后,城主召集了千余人为周公庙重铺地面,再树柱幢,扩建高台。大地震时,这千余工匠中只有近三百人得以幸免,七百余人被活活埋在碎石瓦当之下。
车大娘的医棚就建在这庙堂的废墟旁。
车大娘双眉紧锁,正在为一名被齐根压断了右臂的人止血,车婧正忙于给另外一个小腿骨折的人绑上夹板。一些幸存的妇女也在两人的感召下参与进来,忙着照顾痛苦的伤者。
车大娘手中的那名断臂伤者的血终于止住了,那伤者满脸感激,用了渐趋微弱的声音道:“谢谢……”
车大娘却一声悲叹,向立在伤者旁的亲属道:“好好葬了他吧。”原来那人因失血过多,终于不治,但临死之前仍不忘道一声谢,怎不教人悲不自禁。
正忙碌间,就听一人在棚外喝道:“医者何在?”
车大娘只当是又有伤者送至,头也不抬,指着刚刚腾出的空位道:“放在这里。”
来者显然没料到医者竟是一老妇,不满道:“你是医者?
车大娘抬头,见来者满脸横肉胡髭横翘的大汉,语态也甚是不恭,只淡淡道:“我就是。伤者呢?”
那大汉道:“你随我来!”
车大娘道:“我不能走,若有伤者,送到此处便是了。”
那大汉扫视一遍满棚伤残者,脸露不屑道:“都是些猪狗奴隶,舍了便是!我家主公急招你去,事后必有赏金。”
车大娘原本心中悲情郁郁,哪里听得这话,怒道:“滚出去,不要脏了我的医棚!”
那大汉显是从未将贱如牛马的奴隶放在眼里,居然大踏步跨进医棚里来,口中喝道:“好胆!我家主公乃是……”说话间又顺脚踢开一名离他最近的伤者。
嘭!
话未说完,车大娘已一掌将那大汉拍出棚外。
她虽是含怒出手,却极有分寸,那大汉抛跌出去七八丈,如厚墙一般仰倒在砖瓦碎石里,却仅是受了些摔伤。
那大汉外强中干,却也不是呆人,再不敢近前,只一骨碌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有个妇人到车大娘跟前低声道:“这人我认得,是城主的家仆。”
“哦。”车大娘一边给伤者包扎伤口,一边淡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