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一行四五十人向车大娘医棚行进。为首一男子年在三十许间,面白微须,身材修颀,束发金冠,玉带锦袍,悬长剑,佩珏环。只见他步履从容,每步跨出总能落脚在干爽无污之处,而旁人看来,他每一步跨出的距离却似乎未经刻意改变,全然无心一般。
那些正在废墟上搜救幸存者的劳力,正为丧失亲人而哀哭的百姓,正卧在雪水里呻吟的伤者,见到这一群人也不由地停止了动作、哭声与呻吟,不知是出于对这群人的畏惧还是倾倒于为首之人的丰神。
这群人在医棚前十丈处停下。
为首之人向医棚内外扫视了一圈,看到车婧时突然眼睛一亮,放射出热切的神光。车婧也正抬头看向棚外诸人,却只与那人眼神一触即离。那人见车婧对自己只是惊鸿一瞥,顿生失落,但他修养极深,迅速收回心神,清咳一声,朗声道:“在下姬错,忝为古周城主,世袭周公之爵。不知有高人在此济救苍生,家奴多有打扰,谨乞恕罪。”
车大娘武学修为虽不及宫企羊,但也相差无几,早年阅历之丰,更非寻常女子可比,即便在一方诸侯面前,也不显卑态。但她见姬错如此钟礼,心生好感,遂立身答道:“既是城主,自当抚恤百姓,力挽灾情,岂能枉顾劳工生命,与百姓争医。”
姬错答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家中有一长辈,急需就医,这才遣家奴前来相请。家奴无礼,前辈修为精深,自然不屑于亲手责罚,姬错愿代家奴认错,再请前辈宽宥。至于救灾安民之事,在下已作部署,只是物资人手奇缺,尚不能遍及治下。”他能从家奴伤势判断出车大娘修为之精深,足见姬错自身修为绝非等闲。
车大娘道:“你带这些人来,莫非是要强请老妪么?”
姬错道:“不敢。前辈修为既深,医道自然精湛,姬错特来相请。不过,姬错带来的人有一半是刚刚从附近召集起来的医者,另一半则是力士。”
车大娘顿时明白,这姬错两个时辰后才来,原是筹集这些人手。他带这些医者前来,显然是要替换下自己,好去医治他那位长辈。随又问道:“你既然可以召集如此多的医者,又何必要召老妪前往呢?”
姬错却不答话,只一招手,这些医者与力士便迅速散开,各自找到岗位抢救百姓去了。
车大娘心中暗许,历代周公都有贤名,看来这姬错颇得祖宗之风。(周公是古周城城主世袭的爵位名,史上所称周公大多指第一代周公姬旦,即周公旦。姬错是“共和”时期主政的周定公之孙,也称周公。)
姬错走进医棚,先拜车大娘,又向车婧长揖为礼,彬彬然道:“敢问小姐芳名?”。
车婧赶忙赧颜回礼道:“车婧拜见周公。”
姬错泰然受礼,又转而向车大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竟是以精纯内息送出,连最近处的车婧也丝毫不闻其声。
车大娘脸色一正,也以同样方式回答了姬错。
费敖离两人足有五丈距离,但却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中顿起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