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的刺骨寒意逐渐消退,贝利萨留看着三个抖成一团的多利亚海盗和地上那一滩融化的血水,无奈地走出牢房,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懊恼不已,但却又无可奈何。莱斯利让城堡守卫解开三个野蛮人的镣铐,然后将牢房大门紧紧关闭。不过有可怕的暴风公主在此,即便是打开牢门,只怕这三个海盗也不敢逃跑吧。办妥此间事务,莱斯利简单安慰了贝利萨留几句,两人离开地牢前往兵营休息。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撒丁堡要塞逐渐平静下来,格鲁夫伯爵夫妇亲自宴请德文郡幸存的战士。城堡大厅的三排大宴会桌上座无虚席,士兵和轻装骑士坐在一起,伤员和义军坐在末位。佣人和雇工穿梭其中,将厨房里做好的酒肉面包依次端上方桌,城堡中的侍女不时为士兵们送上美酒饮料。格鲁夫伯爵及夫人、哥伦哈尔、莱斯利、贝利萨留和瓦里安六人坐在宴会厅北面的单独一个席位,哥伦哈尔、贝利萨留分别坐在伯爵夫人和伯爵身旁。家族其他亲眷则坐在旁边的另一个单独席位上。侍卫队长埃芬博格和管家赫内斯侍立在旁维持宴会秩序。
轻快的音乐渐渐响起,格鲁夫伯爵举杯敬酒,并亲切地招呼众人不用拘礼。从宴会厅旁的旋转石梯上缓缓走下两个身影,原本喧闹的士兵突然安静下来,间或传来一阵轻声地赞叹。格鲁夫伯爵之女,十五岁的坎蒂丝小姐一席华丽衣裙款款而下。在她身后,则是一位优雅艳丽的褐发女子,一身黑色星光长袍虽然素雅,但布料纹理中少量编织的金丝却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星光,衬上她不可方物的容貌和玲珑有致的身材,居然将伯爵之女的清秀容颜和华服美蕴完全压制了下去。尤其是一双如同闪烁火焰的美目,在众人面前快速扫视一周之后,轻轻落在贝利萨留的身上,这才微微一笑,让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精酿葡萄酒的贝利萨留顿时呛的猛烈咳嗽起来——那不是暴风公主卡桑德拉又能是谁?
就在众人还在猜测卡桑德拉是否是坎蒂丝小姐的贴身侍女时,克鲁夫伯爵夫妇已经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将暴风公主迎到原本哥伦哈尔就坐的位置。哥伦哈尔一脸尴尬地坐在卡桑德拉右手边,拘谨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平民出身一贯持重冷漠的莱斯利也自动向右顺延了一个位置,坐到伯爵的斜对面,低着头只是喝酒吃肉。而卡桑德拉直到落座都没有再看向贝利萨留一眼,虽然贝利萨留一直目不转睛地呆看着她,不知该怎么为之前的唐突道歉。
看到伯爵夫妇的殷勤招待,刚刚还在幻想与领主侍女发生一点浪漫情节的士兵和军官们都收起色心,将全部心思花在格鲁夫伯爵窖藏多年的美酒佳肴上了。晚宴一时热闹了起来,侍卫队长埃芬博格皱了皱眉,带着几个城堡守卫站到伤兵和义军席位后面,以防止这些粗鲁的糙汉在酒醉之后做出什么会掉脑袋的失礼举动。
伯爵夫人塔玛拉轻挽着暴风公主卡桑德拉的手聊着各自家族的一些传闻轶事,而格鲁夫伯爵则小声询问贝利萨留未来的去向,并再次邀请贝利萨留留在撒丁堡帮哥伦哈尔做事,不过贝利萨留仍然婉拒了伯爵的好意,执意要离开。格鲁夫伯爵惋惜之下,故作随意的告诉贝利萨留一个月后王城墨西拿会举行比武大赛,届时达西亚各郡的勇士都会前往王都参加盛会,以获得名誉、赏金和贵族小姐的青睐,很多平民出身、没有封地只有封号的荣誉骑士都是借此机会才能接近或者进入军队上层。贝利萨留对这个消息分外感兴趣。但当得知只有骑士身份才可以报名参赛时,又感到极度的失望,以至于连哥伦哈尔和卡桑德拉都停止了同莱斯利和伯爵夫人的闲谈,一起关切地看向贝利萨留。
伯爵夫人塔玛拉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丈夫一脚,格鲁夫伯爵会意之下立刻对贝利萨留改口说道:“其实你和哥伦哈尔这次勇敢的抵抗海盗入侵,杀死野蛮人领袖格伦,已足以让你拥有一个前往王都参加比武大赛的资格。我会亲自写下一封推荐信作为引荐之物,让你代表德文郡去参加比赛。”贝利萨留转忧为喜,起身施礼感谢格鲁夫伯爵的帮助,而宾主皆欢之下,格鲁夫伯爵又随口说道:“所以艾斯贝尔的职位我会一直为你保留,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回来……”贝利萨留一时哭笑不得的表情让卡桑德拉和哥伦哈尔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喝下敬酒,格鲁夫伯爵站起身来宣布新的命令:命哥伦哈尔带人将海盗王格伦的头颅送去王城墨西拿献给王上洛伦佐三世和宰相拉图姆公爵,以便传檄边境震慑敌国。同时命令哥伦哈尔与贝利萨留同行,等比武大赛之后再行返回,接任郡守备官一职。在此期间,德文郡守备和训练事宜都由副官莱斯利代为管理。
酒足饭饱之后,仆人和雇工将酒饭和桌子撤下,以空出场地来举办舞会。德文郡义军和伤兵先行退出宴会厅,返回兵营休息。很快,无人问津的下级士兵也自觉无趣离开,只有一些低级军官仍然在耐心等待从侍女和一些赶来参加舞会的平民女子中找到自己的舞伴。格鲁夫伯爵的家眷此时已经返回城堡二层的内室休息,只有伯爵夫妇还留在原地招呼客人。
卡桑德拉依然站在塔玛拉夫人身旁,偶尔和她闲谈几句,却拒绝任何人的邀请。哥伦哈尔和莱斯利两人无聊地坐在一边,婉言谢绝每一个在场想要与之跳舞的侍女和平民女子。贝利萨留则被有点醉态的伯爵叫到另一边说话,带着酒气的格鲁夫伯爵不再带着贵族的傲慢语气,而是像一个平民般拉着贝利萨留的手臂,絮絮不停地说着话:“王城的比武大赛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了,如果你想要参赛就必须先把伤势养好。我听说你这次伤的不轻,记住,参加比武大赛的都是各郡派出的最强大的战士,你可不能有任何掉以轻心之举。”看到贝利萨留非常认真地接受意见,格鲁夫伯爵摇晃着脑袋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还有,到了王城一定要小心,王城里派系林立,你一定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否则很容易得罪一些位高权重的贵族而不自知。更不要说王城还有黑锋骑士的存在,任何一点容易引起误解的行为都会给你和整个德文郡带来巨大麻烦。”贝利撒留听闻此话立刻躬身真诚感谢格鲁夫伯爵的教诲。
看到卡桑德拉并不像其他王室女子那般醉心跳舞,而且对哥伦哈尔十分冷淡,伯爵夫人塔玛拉略有些失望。但敏锐的直觉还是让其发现暴风公主不知为何会对平民出身的贝利萨留很是留意。于是随口问起贝利萨留和哥伦哈尔在金伦山与卡桑德拉一起对抗海盗的表现。卡桑德拉那时只专注于施法对敌,并没有过多留意过贝利萨留和瓦里安的状况,于是两人很快又找不到话题而短暂的沉默下来,不过卡桑德拉的几句简单回话就已足够让塔玛拉夫人确定一些自己的猜测。
塔玛拉夫人优雅的抬手招来哥伦哈尔和莱斯利作为掩护,拉上卡桑德拉来到伯爵身旁,问起贝利萨留的身份。当得知贝利萨留只是戴赫勒姆的铁匠之子,是平民身份之后,塔玛拉夫人借此向伯爵提出,应该授予贝利撒留一个荣誉骑士的贵族身份。既然要代表德文郡出席全国性的比武大赛,那么平民是肯定不可能进入赛场的。
格鲁夫伯爵立刻澄清自己已经写了推荐信,让贝利撒留到宰相拉图姆公爵的府上觅得一个职位,以此作为踏板,接近军方高层。塔玛拉夫人装作有些不悦地说道:“既然他不愿意留在德文郡做一个治安官,那肯定也不会愿意去相府做一个侍卫。”因此伯爵夫人催促格鲁夫伯爵册封贝利撒留以自由骑士的身份前往王城,格鲁夫伯爵拗不过夫人的意思,抬手示意让乐师停下演奏,还在舞蹈的众人在管家赫内斯的安排下分成两列,格鲁夫伯爵让贝利萨留去取自己的佩剑再来。哥伦哈尔和瓦里安陪着贝利萨留回到兵营从行李中取出格拉蒂尔,喝了酒的两人都有些激动地紧紧抓住贝利萨留的手臂,感慨他的身份和命运即将转变。
再回到宴会厅,哥伦哈尔接过贝利萨留的血牙剑,从侧面观者身后快步走向格鲁夫伯爵。穿戴整齐的贝利萨留则在两旁观者的目视下慢慢走向道路尽头,跪倒在领主座前。格鲁夫伯爵从哥伦哈尔手上接过捧着的长剑,用剑身轻轻触碰贝利萨留的双肩,并赐封贝利萨留为德文郡自由骑士,只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必受到德文郡领主的管辖,然后才将血牙剑递还给他。
册封仪式结束,宾主尽欢,哥伦哈尔激动地拉着贝利萨留说一会再去喝酒庆祝一下,卡桑德拉则难掩笑意走来祝贺贝利萨留,同时看着他受过伤后仍然俊朗的面容说道:“你知道么,在戴赫勒姆有很多女孩听说过你和克鲁泽骑士的故事。我的很多姐妹也都曾提过你,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是要让她们伤心了……”暴风公主并没有把所有话都说完,莞尔一笑就走了开去,留下一脸懵懂的贝利萨留开始努力回忆多年前给柯兰德勋爵独子克鲁泽做侍从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做出过什么丢脸的举动。
舞会散去,撒丁堡周边村落的平民女子纷纷返回家园,有些则带着舞会上认识的男伴一起。撒丁堡城外点着一排排火把,为她们照亮回家的道路。伯爵夫人塔玛拉领着卡桑德拉前往三楼的客房居住,哥伦哈尔和莱斯利、瓦里安则拽着贝利萨留再找地方喝酒,侍卫长埃芬博格和管家赫内斯留下指挥仆人收拾残局。结束了表演走回内堂的格鲁夫伯爵收起醉容,神色如常地快步返回卧室,在笔记中记下今天的一幕作为备忘——也许他日贝利萨留能和卡桑德拉结成夫妇,作为王室成员两人都可以给德文郡带来更多的政治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