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儿帮元胤化解了逼宫的困局,她在元胤面前却一个劲地夸皇长子机灵,丝毫不提及自己.元胤知道柳枝儿谦虚,便不强求。他从不把朝堂的事与柳枝儿说,而今他却想一吐为快.柳枝儿没阻止他,也没打断他,静静地听着,心里暗暗吃惊,她没想到朝臣们嚣张到如此地步,她更无法理解五十万大军会被总人口不过十数万的小部落逼得节节败退。元胤把压在心里的巨石搬出来,赤裸裸放在柳枝儿的面前,他轻松了,柳枝儿心里却沉重了。说自己的见解吧,难脱干政之嫌,不说吧,皇上对自己殷殷期许不是辜负了。
“皇上,臣妾给你东西可好使?”柳枝儿问道。
“枝儿,你要朕说说吴道子的画,王羲之的字,可能还能说上一二来。你要朕在地图中看出门道来,那就可惜了地图。”元胤非常坦白真诚。
“皇上,打仗要知己知彼,通俗地说,像臣妾打猎,只有熟悉飞禽走兽的习性,才能抓到它们,否则还会被它们所伤。大军现驻扎在那里,皇上可知?”
元胤一脸茫然,不说他,就是五相臣也不清楚,说不请具体位置。
柳枝儿心里说:皇上好糊涂。
这也不能怨元胤,他家江山就是造反夺来的,坐了江山害怕历史重演,长期以来重文轻武,对武官打压得厉害,一二品官员绝没武官。所以皇上周围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文臣在瞎指挥,仗不败才怪。柳枝儿有点哭笑不得,她斗胆让元胤将最近军情折子和地图拿到暖阁里来。元胤没有拒绝,欣然让赵良才去办来。柳枝儿看完折子展开地图,将大营驻扎位置标了出来。
她边看边问:“现任大将军是谁?履历如何?大军是号称五十万还是实际五十万?”
元胤像个老实的学生答到:“大将军杨雄,曾是朕的御前一等侍卫禁军龙队首领,武艺高超,武状元出身。他是夏先行和温人杰竭力推荐的人,也是朕倚重的人。大军具体人数朕没派人核实过,兵部,大营汇总上来的是五十万。”
“皇上,目前朝廷有何用兵策略?”
“除了让朕增兵,要粮要响。朝廷百来年都没大的战事,谁也提不出具体的策略。”
柳枝儿便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看图良久。庆云见她端坐在床上背后空着,怕她着凉,给她披上狐裘大氅,她才觉得有些腰酸,往后靠在靠枕上仰了一会儿,元胤见她辛苦,欲拿走地图让她好好休息。
“皇上,运往大营的粮草被劫,目前急需解决的是粮草筹集,朝臣们有何良策?”
元胤叹了口气,脸有难色,“目前春荒又到了,再也无法筹集到粮草,昔日的粮草只够维持两月。所以相臣们提出和亲,以解燃眉之急。”
柳枝儿心里一紧,无论谁去和亲,那都是有去无回,朝廷有失颜面的事。“皇上,臣妾有三点建议,请皇上定夺。一,大营内移到葫芦谷坚守练兵,与孤云州豫州形成犄角之势。在朝廷未拿出具体作战策略之前,不许出战。二,派人前往大营,核实实际人数,遣返老弱病残。三,为避免粮草再次被劫,在怒河东西两岸设传哨所,窝阔部无法袭击传令官,得不到消息,就无法抢劫。当然,大营一旦接到运粮的准确消息,就要派兵封住龙脊山和雁过山之间的羊儿滩,避免窝阔部强抢。”
柳枝儿娓娓道来,西北沟沟壑壑在她的眼里那么清晰。元胤听得入神,越听越崇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柳枝儿,一个乡下女子她怎么懂得那么多,说起来头头是道,有条不紊,他忽然有些理解太后与他有关柳枝儿的约定,还是太后会识人,她早就看出柳枝儿非同一般人,自己要是她该多好啊,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得艰难。元胤眼眶湿润了,泪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放光。柳枝儿侧头看见他这样,用手巾擦掉他涌出来的泪水。
元胤不好意思地笑笑:“枝儿啦,你师父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奇女子,朕是高兴有你陪在身边。朕明日就按此办理。”
“皇上,臣妾说的第一和第三条,臣妾认为不必交给相臣办理,皇上以密召发至给扬将军更妥。去大营的人皇上可有合适人选?”
“明日朝会让大臣举荐。”元胤一点也未意识到此人的重要性。
大营这几年简直就是匹野马,靠全国之力维持,却不受辖制,连吃败仗,折子中一味将败因归咎给敌人的强大,毫无愧疚之心,背后有多少猫腻,不是常人能想像的。柳枝儿本来已异常疲倦了,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给元胤分析人选的重要性。
元胤恍然大悟,用手连击额头,“朕不是昏君,却是糊涂皇帝。亏得你提醒,按你提的‘不贪,不惧怕权贵,不惧死,忠心’这四个条件,还真有这么一个人,王正兴。朕明日召他谈话,明面上让他做劳军钦差,暗地里查清大营情况。”
柳枝儿笑了,“皇上英明。臣妾佩服!”
元胤刮刮她的鼻头,嘱咐她休息,便回了养心殿。柳枝儿精疲力竭,一下软瘫着睡了下去,背上的大氅压到了身下。庆云和玉润心疼地扶起她,撤去大氅,让她睡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