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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何以战何以和

日头过了中天,渐渐地向西偏去了。秋风吹起女孩耳旁的发丝,显得汉家女儿格外的秀美。这时节北汉的天气最是宜人。过了农忙的季节,人民都闲来无事在城中转悠。听说王后在祭坛祈福,都围过去想看看大汉王室。

白砖石铺陈的圆形祭坛上,一个端庄、典雅而美丽脱俗的妇人正合十双掌,微微昂首闭眼,向苍天祈求和平、团聚和幸福。清风徐来,吹动她的鬓发和裙摆,好像上天感应到她的祈愿做出回应,也忖托她的窈窕倩影――这是大汉的王后。王后的身后,是公主和众位王妃,都在祭坛下陪同王后祈福。这时,一个干练、沉稳的将军急匆匆地快步走上祭坛,顾不了礼节同王后说了几句话。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他是留守都城的昭文将军、汉阳卫尉、禁卫军大统领温匡。他的出现立即让人群骚动起来,汉人重礼节,尤其是王室如果不顾礼节,必定是有大事。

果然,王后面不改色的宣布祈福结束,所有人民立刻散去,王室车驾都迅速回宫了。温匡立刻以王后的名义下令汉阳方圆五十里内的人民迁入城中,所有外国商旅不许出入城门,由汉阳府统一管理。汉人只许入不许出,所有城外粮草和未及收割的稻田一律烧毁,大汉境内所有城市都要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同时向汉王发出求援。一道道命令颁行下去,整个汉阳都运作起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后回到王宫,来不及歇息,立刻召集重臣前来偏殿议事。王后凝重道:“想必众卿都知道了,汉阳南面出现了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兵力大约在二十万以上,直扑汉阳而来。从来没有敌国军队如此逼近我汉室都城,社稷存亡危在旦夕。汉王远征在外,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了主意,在座的都是我汉室的肱股栋梁,众卿都议一议吧。”话刚说完,温匡下拜道:“汉家儿郎誓死保卫王后和大汉人民!”尚书令李尹等一众文臣齐拜道:“我等誓死保卫王后和北汉人民!”

“诸位大人切莫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听我一言。”众人偱声看去,却是丞相陈汤站在当地说话。

“敢问温将军,汉阳城中可以作战的兵力几何?”陈汤道。

“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将士两万,守城巡防军四千。”

“据我所知,温将军所说的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其实是新招不满三个月的新兵。至于巡防军四千,更加是老弱。何以作战?”温匡刚想反驳,陈汤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抢说道:“退一步讲,就算这两万士卒是我大汉精锐,温将军难道有把握战胜十倍以上的敌军?”温匡哑然。

王后脸色沉了下来,道:“那丞相以为汉家应该何去何从呢?”陈汤向王后行了一礼,道:“一个字,和。”这个和字立刻让众臣炸开了锅。

“丞相,你可知道我大汉以武立国,二百余年来,只有敌人向我们投降乞和。本宫今天求和苟活,他年有什么面目见汉王和汉室的列祖列宗?!”王后强忍怒气道。

“汉军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求和的兵卒!”温匡侧过头去,鄙夷地看了一眼陈汤。

“汉家的武人战死了,还有文臣!文臣战死了,还有儿郎!儿郎战死了,还有女儿、老人和孩童!汉阳城有百万军民,不要说敌军区区二三十万之数,十倍于我。当年先汉王率十万铁骑,孤军向大斯帝国的北方联盟号称不可战胜的百万敌军义无反顾地发起一次又一次地冲锋,何曾畏惧后退过一步?!和?汉人只要以礼之和,而不是被动懦弱的和平!”李尹不顾陈汤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慷慨陈词道。

不等陈汤分辩,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陈大人的话说的有理,不如听听他的后话。”众人看去,都向他行礼。原来是十殿下轩辕端闻讯赶到了。众人碍于他的身份,都停止了对陈汤的指责。

“谢殿下。”陈汤对轩辕端行了一礼,继续道:“早前我得到消息,就猜测这军队的来历。大家试想,我大汉周边的敌人,有谁可以躲过我军边防的监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道南方偷袭汉阳,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他们本来就在南方,而且从海上来。这就只有一个答案――乐浪郡东南的三韩部族。”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理,汉人向来恩怨分明,虽然不认可他,但若是他所说有理也会给予肯定。

陈汤看了众人神情,知道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三韩来犯,那就容易多了。三韩穷蛮部族,只要我们多给粮草金银,牛马牲口,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哪怕过分一些也无所谓。他们没见过世面,只要打发他们离开,我们损失的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等到汉王回师,我们回戈一击灭了他个小部落,于我们又有何损失呢?”大殿上一片哑然,汉人最讲究堂堂正正,更加在乎尊严和信用。陈汤的计策确有可取之处,但是缔结城下之盟便是辱没了汉人最骄傲的自尊心;反戈一击,更是背信弃义,为汉人不耻。

“丞相说得好啊,我看就照丞相说的办。”轩辕端显然不这么认为,也不顾及殿上王后和众人的看法,俨然一副主人翁的样子。陈汤向他行了一礼,又看向王后。轩辕端见了,冷哼一声:“国家大事,当是男儿决断。本宫既已首肯,各位还不肯施行么?”“大胆!”六公主轩辕月在王后身后喝道。王后抬手止住了她。

“你说得对,既然十殿下以堂堂男儿做主主和,本宫一个女流之辈自然是不该和你争辩。如果你议和得成,我自无话可说。如果不成,还请各位男儿让给我们这些弱质女流拿起武器保家卫国的机会。”王后整容起身,拂袖而去。公主们也都恨恨地瞪了他了一眼,随母后去了。这番话让殿上的血性男儿羞愧难当,轩辕端和陈汤却是智珠在握、老谋深算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从王室嫡系手里夺过了权力。

“诸位,此间非论国家大事之地,随我同上霄汉殿去。”轩辕端志得意满,往汉宫主殿走去。

王后回到后宫,没过多久三位郡主也到了,母女四人相坐闲谈,都不提殿上之事。“也不知道云儿怎么样了,现在敌军逼近,汉阳城门恐怕已经关了吧。”三郡主轩辕青担忧道,她是汉王长女,最是疼爱弟妹,何况是自己一母同出的亲弟弟,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此刻怎么能不担心。“七哥勇冠三军,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还有父王,父王也会来的。”轩辕敏天真地说道,眼中充满了希冀。轩辕青摸摸她的头发,不愿打破她对父兄的崇拜。“就怕咱们如此为他担忧,他却脑子一热,一个人跑来送死。”轩辕月却不顾及这些,说出了大家心中的担忧。“倘若他真的如此鲁莽冲动,也枉费我生养教育他二十年。”王后表现的满不在乎,众人一时语塞。

这时外间宫女来报说禁卫军大统领温匡将军求见,王后即刻敛容出外殿宣入。温匡急趋入内拜道:“末将温匡,请缷甲辞官。”王后大惊失色,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北汉比任何时候都要需要这些将军。“将军与汉王相识非浅,汉王每逢出征都留将军为他镇守后方,实是将身家性命、汉室安危托付于将军。今敌军攻城,汉王和诸位王子远征在外,留下家小被困。北汉六世基业,宗庙社稷存亡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将军要在这个时候弃我们母女于不顾吗?”温匡以头触地全身战粟道:“汉王大恩,末将没齿难忘。但是十殿下和陈汤一心求和,竟然下令以府库大半物资,再强收百姓财物,向三韩狗贼进贡。并且准备向三韩称臣,永不相侵。他们怕三韩是因部族女人太少而来,竟然还下令强征我汉家女儿,送给那些野蛮粗俗的三韩人!国家的尊严、男儿的性命竟然不是男儿用双手双肩来扛,而是放在女儿的胸脯上!温匡身为人臣,不能保国土;身为民官,不能卫人民;身为汉家儿郎,不能全气节!恳请辞去职位,以布衣出城杀贼,以报汉王、王后大恩!”

“糊涂!”王后恨道,温匡不敢仰视。“你身居要职,为汉阳全军之首。我大汉不是没有敢死的男儿,王室不是没有主战的人。本宫早就说过,主和不成,北汉唯有一战!三韩部落不过百万人口,这次出兵二三十万,可说是倾巢而动,如此大规模的用兵,单凭三韩那个蛮夷部族怎么可能做到?更不要说他们根本无法造出如此巨大又牢固的海船。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是单纯地想要什么好处,他们志在亡我大汉!陈汤问我何以战,我倒要看他们何以和?!你如今凭着一腔热血缷甲出城,逞了匹夫之勇,能杀几个贼人?你是全了气节,战死沙场,奸人懦夫代你职位,到时汉家人民和本宫还可以依靠谁?!”

温匡冷汗流遍全身,恍然大悟,道:“王后娘娘教诲,温匡如梦初醒。末将这就去整顿全军,随时作战!”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七殿下如此出色,和他的母亲的确是聪慧过人又刚烈不屈脱不开关系。

“外间动向如何,随时向本宫汇报。现在,我们且看看这两个懦夫何以求和?”王后扶起温匡,望向了宫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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