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旅京华夜黄昏,梧桐霜色雨叩门。
冷莺歌外思故梦,寒蝉声里忆旧人。
浓雾轻纱掩云鬓,香云薄露湿绛唇。
相思相忆知何日,此时此夜总断魂。
————朗蟾宫《紫龙传有怀》
“臣有要事禀告!”
恢宏的金殿之上,一身紫色朝服的大臣向着那位端坐在雕满了五爪祥龙的鎏金御座之上的皇帝深施一礼
“首相免礼!”
熟悉的声音在首相的耳畔响起,大臣抬起头,却发现,那个坐在卫士环绕当中的那个高贵的皇帝的脸上笼罩了一丝愠色。
是不是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什么?
首相的心里泛起了嘀咕,甚至没有听到皇帝让他回归座位的命令。
“首相大人。”
皇帝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颇有些无奈地用手指叩击着御座上鎏金的扶手,再次提醒,“你是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好像被一阵寒风吹过一样,首相打了一个冷战,这才缓过神来,
“那……那臣回去了!”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无用的蠢材!
皇帝心中暗骂,但凡是有一点儿辨别能力的人,就不会把这条自己几乎是在5天之前就已经得知的消息当做是‘要事’来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了!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下端坐的众臣,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御前议会在选举的那天集体脑抽,竟然选了这么个废物来当御前首相,这下倒好,本应该是国家象征的自己几乎什么政务都要亲力亲为,得不到任何的休息,相反,这个首相的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清闲!想想离下一次的选举还有4年时间,皇帝的心就是一阵颤抖!
“使节朗蟾宫被法特兰沙扣押,并且法特兰沙准备将他以“异端”的罪名处以火刑,”皇帝清了清嗓子,转着眼珠,似乎在观察着群臣的反应,高声问道,“对此,卿等有何高见?”
他的声音洪亮,之中夹杂着一股几乎是不应该属于他年龄的威严,声音,在大殿那描着金龙的巨大廊柱之间撞击着,化成千万声低语,在同时问着。
群臣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一齐地从座位上直起身子,在皇帝的注视下,涩声道:
“请陛下定夺!”
宝座之上的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没有喘匀,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又一次地问候了全体大臣的祖宗十八代。
“你们,真的没有一点意见?”
“陛下!”
忽然之间,一位年轻的红衣大臣从座位上站起,只见他缓步走到殿前,对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施一礼,
只听他朗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望陛下三思!”
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皇帝就像是落水的人,猛然间发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爱卿言下何意?”
红衣大臣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坚决:
“臣以为,此事事关国仪,国仪为主,蟾宫之生死次之!”
皇帝微微皱眉,但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窃以为,此事应再遣使节与法特兰沙谈妥,陈述利害,让他们归还使节,至于朗蟾宫,我们回国之后定会处理!”
“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我们不排除用武力解决问题。”红衣大臣将象牙笏板举过头顶,“近来,法特兰沙以肃边为由,屡屡进犯我青国边境,我想,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们正好可以借此缘由,一举解决此问题!”
“好!”年轻的皇帝从御座之上站起,手扶佩剑,环视四周,朗声道,“卿等可有异议?”
殿下鸦雀无声………
“凌月柏先生是吧!”皇帝的声音里难得出现了一丝喜悦,这黑压压的大殿,连同这毫无生气的群臣,令他本能地作呕,而凌月柏的出现对于皇帝来讲,就像是一缕阳光,驱散了黑夜,又像是一缕晨风,携着春天的气息,吹进了阴冷潮湿的屋子。
既然你敢提议,无论对错,我都要好好地赏赐你!
“朕早就闻听先生文武双全,才华出众,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朕得卿若此,真如昭烈帝得吕龙骧,昭文帝得卿羽烈。”
话音刚落,阶下的群臣同时施礼,齐声高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凌月柏的脸却早已通红,吕龙骧、卿羽烈的名声想必有耳朵的东陆人都应该听过:卿羽烈原本是马房里的一个奴隶,而后,被昭文帝启用,帮助了昭文帝创立了青国,被后世之人称作‘文圣’;至于吕龙骧,他帮助昭烈帝开疆扩土,尤其是蓝关一战,几乎完完全全地将鱼人大军压制。东陆人不但称其为‘兵圣’,甚至把他推崇到了‘神’的地步,尤其是近些年,各地竟然都为他建立祠堂。然而,在凌月柏的心目中,吕龙骧的地位并没有卿羽烈那么高:卿羽烈为一代贤臣,在他辅佐昭文帝时期,即使算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每个人生活得都很富足;而吕龙骧辅佐昭烈帝时期,百姓却因为连年征战而苦不堪言,也不怪葛鱼儿(前代青国诗人,当时以七言律诗冠绝天下)说过:‘宁奉文圣千钟粟,不敬武侯一炷香’(武侯是吕龙骧的爵位)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凌月柏握紧了拳头,眼里的光芒似乎更加强烈。
今日,你视我为卿羽烈、吕龙骧,他日,我凌松(凌月柏的名)必将让你名留青史,成为如同昭烈帝和昭文帝一般的贤主!
这时,御座上的皇帝再一次朗声道:
“凌卿,从即日起,朕便任命你为太子少傅,加封云龙郡开国子。(都是虚职,青国皇帝无权自己加封具有实权的官职。)”
随后,皇帝笑了笑,凌月柏忽然发现皇帝的眼角上,居然还有一道细细的笑纹………
慕云昭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把锋利的匕首,完全穿过了他的手掌,也同时割裂了他的腹直肌。却没有伤到他的内脏,哪怕是一丝一毫。
精确,真的如同手术刀一般的精确!
慕云昭觉得自己的腹部,撕裂的疼痛犹如火焰在满是枯草的荒原上燃烧一般蔓延开来,又像是有谁在火焰上浇了一壶烈酒,这把火,烧得更深。而那疼痛,却是奇妙的,慕云昭甚至觉得自己的伤口火辣辣地像是在扭曲着,并结成一个巨大的结!
“很奇怪是吧!”另一个自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那满脸的微笑,真是让人无法相信,刚才那狠辣却又稳健的一刀是这样一个满面和气的人刺出来的。
慕云昭仰起头看着他,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疼的‘嘶’地一声,抽了一大口凉气。
他不用看,就已经明白了。
这一刀,已经把他的肌肉完全割开,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肌肉就如同一股被快刀斩断的粗麻绳,肌肉纤维,就如同麻绳断口处外翻的植物纤维,再也无法合拢。
这一刀的伤害是破坏性的,他甚至无法坐起来,更不要说是站起来继续战斗了!
“还真是倔强呢!”另一个慕云昭走到他的身旁,“想要站起来吗?”
慕云昭用手撑地,勉强将头扬了起来,左手,已经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该躺下就要躺下!”
另一个慕云昭抬起脚,狠狠地朝着慕云昭的脸踩了下去,后者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只能向后倒去。
“你也是精通蛇手的高手!”
另一个慕云昭冷笑,“怎么会不明白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你我本来实力就在伯仲之间,况且,你还失去了你的剑!”另一个慕云昭发出一声狂笑,“蠢货,你拿什么去赢我?”
“我是应该欣赏你的执着,还是,”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尖上,那一抹银色的寒芒令人感觉到一种近乎于残忍的阴冷,他高声大笑,伴随着笑声,那把剑直直地刺向慕云昭的喉咙,
“应该嘲笑你的愚蠢啊!”
“你相信吗?”年老的教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放下手中的勺子,用干面包擦了擦嘴上残留的稀粥,又把面包丢到嘴里,“你所学的很多王侯将相的历史都是没有用的!”
“我不信!”朗蟾宫也喝了一口稀粥,随口说道,“这燕麦粥让我想起了以前喂马的糠皮!”
“已经不错了!”达鲁克的眼睛里全是满足,“法特兰沙有好些人连糠皮都吃不上!”
“不至于吧!”朗蟾宫有些吃惊,要知道,即使是青国这样拥有着庞大人口的国家,也不存在这样的情况;退一步说,即使是存在这样的情况,也仅仅是因为个人原因而造成的极少情况,而法特兰沙…………
仿佛看透了朗蟾宫的心思一般,达鲁克笑了,
“你以为法特兰沙是什么好地方?”达鲁克揪下一块黑面包,扔进自己口中,“贵族们在酒桌上,赌桌上一掷千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财产;而当我开始接触了这个国家的底层人民之后,我才算是真正地了解了法特兰沙。”
“你知道吗,这些饥民什么吃的都没有,他们甚至为了一块黑面包不惜杀人,如果进了监狱,那么,将会是十分幸运的!”
达鲁克看着朗蟾宫的眼睛,而后者,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缓缓地说道:“因为监狱里面有吃的!”
“这还不算什么!”
“你见过易子而食吗?”见到朗蟾宫摇头,达鲁克轻轻地说道,“很不幸我见过。”
“显然,几十年前,那场上帝所降下神罚的余波依旧困扰着我们!(指黑死病1347——1351)!”达鲁克的话锋一转,看着朗蟾宫,
“你知道,为什么教宗和国王在‘要你去死’这一观点上表现出惊人的默契吗?”还没等朗蟾宫搭话,达鲁克就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死了!两国必定会开仗,到时候,国王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扩充军队——从饥民里招募士兵,于是,饥民们有了粮食,他们就不会想着推翻王的统治!”
“万一败了呢?”
“败了?”达鲁克一声冷笑,“就签条约,青国的土地够大,不会想着侵占法特兰沙的土地,只要还有土地,并且,土地上的人民没丢,教宗就可以继续收税,继续他奢侈的生活,所以,他不会关心人民的死活,或是这场战争的输赢!”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朗蟾宫的嘴大张着,久久都没能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