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即起
威飒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几乎一夜未眠,
诺提的笑容,克伦威尔的笑容,此时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搅拌着,最终,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区分开来。
克伦威尔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他不清楚,但他明白,利益的天平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地倾斜向了前者,而且,他对此竟然毫不知情。
‘太阳之泪’,利益,谎言,
这一切。
想要开始一场战争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道不同不相为谋,
志不同不相为友。
果真,自己与克伦威尔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地向着对方靠拢,也终究没有相交的时候。
是时候,说再见了。
威飒特咬牙,握紧手中的剑。
如果说,威飒特是为了皇帝,那么克伦威尔是完完全全为了自己,就算是自己豁出性命,那也要………
我要去见父亲!
威飒特如同一把折刀一般,从座椅上弹起。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你就这么决定了?”
阴暗处,一个声音低声问道,
“就这样,决定离开?”
威飒特向后倒退一步,马刀出鞘,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你没必要这么做?”
柔和的声音缓缓进入威飒特的耳畔。威飒特这才细细地打量阴影中的那个人,于是,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威飒特便看到一张美丽到无法形容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张脸,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威飒特?菲利普?”对方笑了笑,脸上的肌肉却没有变化,他的声音不阴不阳,一时间竟让威飒特分不出是男是女,正在威飒特疑惑的时候,‘那家伙’又伸出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指向威飒特配着的‘长角鹿’家徽上,道:
“让我猜一猜,你的年龄大概在十八岁左右,自然不是首相家的长子,达米安。而且,你是个男人,必然也不是首相的长女,莉莉丝,所以你一定是首相大人的幼子——威飒特?菲利普了,我说的对不对呢?”
他依旧这样奇怪地笑着,
“我的推断没有错吧!”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要记住,我的出现,对你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来者掩口浅笑,只是这样的动作配合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绝美的脸,让人感到一丝怪异,可随即,他的笑声便戛然而止,语气在一瞬间变得认真起来,他郑重地将家徽解下来,双手递到威飒特眼前,好让他能清楚地看见上面正在咆哮的‘独角马’。
“我是安茹公爵的第四个儿子——特雷西,见过菲利普大人!”
说罢,蒂姆向威飒特伸出手,后者在微微犹豫之后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那只看似白皙柔弱的手上,竟然满是老茧。
我真是疯了,威飒特自己骂着自己。
安茹家族,法特兰沙帝国的罪人,早年间,安茹因为谋反而被处以极刑,传说,他只有一双儿女逃过了这次劫难。
只是,他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昔日罪人的余孽,只是轻轻地开口,声音中略带着责备,
“你怎么敢带着这枚家徽随意地出入这里?”
“认识这枚家徽的人,除了那几个,恐怕,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吧。”
威飒特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手中的家徽发愣,良久,才缓缓地张开口,可是,一瞬间,又将嘴闭上,仿佛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在这样几次反复之后,他才涩声道,
“你的………姐姐……”
“她,你是说索尼娅姐姐么?”
来者抬起头,注视着威飒特的眼睛,
“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来者苦笑,看着威飒特的眼睛,
老天,他的眼睛真是该死的亮,让威飒特情不自禁地想起索尼娅的眼睛,那天………
“不过,”特雷西的话再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您为我姐姐所做的一切努力,特雷西永远铭记于心!”
威飒特不再思索,只是看着特雷西,目光里流露出的情感就如同一位兄长正在注视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弟弟。
“我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你必须离开。”在看到特雷西点头之后,威飒特继续说到:
“不过,我不建议你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在帝都之中随便出入,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特雷西垂下眼帘,摇头。
“我建议你先在我那里住下,然后,过段时间再离开。”
特雷西继续摇头。
“为什么?”
特雷西只好摇头,发出一声苦笑,
“我现在是克伦威尔的幕僚,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你,疯了!”
威飒特的瞳孔一缩,猛然站起,
“你若是有什么意外!”
“放心,不会有任何意外的!而且,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斯迈尔,查清了么?”
克伦威尔望着窗外,手指不停地掐着袖口的金线,
“查清了,当年安茹家族在被‘清洗’的时候,果真逃出了一位名叫‘特雷西’的男孩,不过,”
手捧卷轴的黑衣男子挠着头。
“不过什么?”
克伦威尔皱眉,
“不过按照年龄推算,他不应该是这么大的年纪啊!当时,特雷西尚在襁褓,如今十年过去,他断不可能是昨天那副模样!”
仿佛突然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克伦威尔停住了掐金线的手,他回过头,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
“你再去查查,他的姐姐,索尼娅是否也在十年前的那场‘清洗’之中存活下来,快去。”
“是。”在答应了一声之后,斯迈尔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克伦威尔的书房之中,这已经是他为克伦威尔做事的第七个年头,他很了解自己这位主人的脾气。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克伦威尔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袖口上,那里,一只甲壳虫,正在缓缓地移动着。
“安茹家的虫子,都不应该有理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潇洒地抖了抖手,将甲壳虫甩到地上,随后,用脚狠狠地踏在上面,一面反复碾着,一面咬牙切齿道,
“虫子,都应该被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