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柳若儿则是晴天一劈,她连连罢手,“可是大人,本朝可从未出过女师爷呀。”
白敬天则是笑道,“妹子,前朝可都出过女捕头呢。”
柳若儿面露为难之色,“可是,爹爹正病着,不能无人照料。”
“不妨事不妨事,老柳此人皮糙的狠,许是没睡饱,正好你在,他就把差事交给了你,他好找个由头补觉,妹子,你也不必太担心,免得将他养得骄纵了!”白敬天满脸堆笑。
沈泽也道,“柳姑娘,县衙急需一名画技了得的师爷,方才见姑娘逻辑与画技都十分出众,只是想让姑娘帮个忙而已,如今案子迫在眉睫,本官也实在不知从何处去寻这师爷,不如姑娘便行行好,做个应急师爷如何?薪水本官照发!”
见沈泽如此说了,柳若儿也不好推辞了,她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再加上身量小,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白敬天也想不通,就是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能随着柳诚这样的糙汉子去验尸,真的是件十分罕见的稀奇事。
白敬天仔细打量着柳若儿,她的身型都不足他的一半,这会子穿着这么一件宽大的袄子,更显得十分得弱小,“妹子,这样吧,如今你也是大人请的正经师爷了,就不能穿成如此了,改明儿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几件合身的新袄子,好好的一个妹子可别让老柳那家伙给照顾坏了!”
柳若儿噗嗤一笑,这哪有人会被照顾坏的。但她又觉得在大人面前这般笑又十分得失礼,连忙伸手掩住了嘴角,显得更叫娇羞了起来。
“既是如此,那白捕头还是先送柳姑娘回去吧,明日来府衙报道便可。”沈泽深深打了一个哈欠,这离开了暖玉温香,他还真有些想念了,如今,且不管这案子如何,怕是找到凶手也要好一阵子,还是让手下们忙去吧,他是大人,还未到他出场的时候呢。
白敬天见沈泽这情形,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他也会意,若是让柳若儿再待下去,那沈大人指不定该怎么为难呢,所以他很识趣得将柳若儿引出了书房。
因是白敬天还在上工期,又加上沈泽对县衙不熟悉,他也只能将柳若儿送至门口,目送她至巷口之后才回过身。
只是,当柳若儿刚走进巷口,脚下却被一个东西死死得缠住了,当她弯下身瞧去,却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正在用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
“原来是个可怜的乞丐。”柳若儿心想,所以她也不打算反抗,更不打算大叫,只是蹲了下来,细细观察着这个脏兮兮的乞丐。
这个乞丐果真是个乞丐,浑身肮脏,竟无一处是干净的,他蓬头垢面,认不清楚是何模样,一身衣裳早已破烂不堪,但他竟双眼紧闭,口中喃喃自语。此时可是冬日,平常人出门无一不是裹着三两层的大袄子出门的,他倒好,捉襟见肘地睡着了。
柳若儿本能得抓住握在她脚踝上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脉络上,她本是想看看此人的身体是如何的,竟能抗住如此严冬。可是,当她把脉不过眨眼功夫,她便慌了。此人分明是因气力不足又无衣物御寒晕死在这条巷子中了。她环顾四周,这巷子静悄悄的,寻常是不太会有人经过的,今日若不是遇上她,此人怕是性命不保了。
柳若儿勉强挣扎起身,挣脱出那人的手,想要往回走,方才白捕头将她送出门,门前是有两个衙役守着的,此时若是寻他们帮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衙门门前的两个衙役正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着盹,这是在冬日里,容易伤寒,所以他们轻易不敢睡死,听到些脚步声,他们都会被惊醒。此时他们睁开眼时,却见柳若儿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那两个衙役见来者是方才被白哥送走的姑娘,马上起了精神,笑脸相迎,他二人昨夜并未去现场,所以都不认识这个柳诚的女儿,其中一个笑道,“姑娘怎么折回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要不我去跟白哥说说?”
柳若儿连忙摇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氤氲着雾气,仿佛下一秒便落下泪来,她道,“这位大哥,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方才小女子见一人晕死在巷口,小女见他还有得救,便斗胆跑来请大哥们帮上一帮。“
另一个连忙打岔,“原来是救命的事儿,哥几个最爱救人了,不知姑娘所说之人在何处?哥哥们立刻去救!”
柳若儿指着巷口,口中还是大大喘着粗气,“就在那儿。”
一般县衙都有一个轮班处,这地方是供那些站岗轮班的衙役们歇脚的,这地方离岗位处近,叫人也很是方便,一群人抬的抬扛的扛,将那死尸一般的乞丐抬到了衙门的歇脚处,衙役们见姑娘救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也很是诧异,这世上乞丐千千万万,每年都会有好多人冻死的,姑娘虽心善,但也救过不来啊,这哥儿俩无奈地对视着,谁让这姑娘是白哥亲自送出来的呢。
柳若儿蹲下开始为他仔细诊着脉,她发现此人的体力与一般人不同,像是受了内伤,再加上多日未曾好好进食,怕是营养跟不上,才会大病一场流落街头。她环顾着四周,这歇脚处也只有一张桌子与一张椅子,其他的并不曾有什么,她轻轻皱眉,思考着入了心思。
此时,她的身后一黑,她猛然回头,却见白敬天庞大的身躯正立在门口,她那拧皱着的脸豁然舒展开来,“白大哥,我见此人晕死在路边,便斗胆将他带来此处,希望您不要见怪。”
白敬天却是一笑,“哈哈,原来若儿妹子竟如此心善!”他打量着坐在凳子上一身破烂奄奄一息的乞丐,这一身单薄,实在还是有几分可怜,他招呼身边的那个衙役,“去,把他抬到我房里去。”
“白大哥,若儿有个不情之请,此人怕是受了内伤……”柳若儿略微低头在,她实在不是很好意思开口。
白敬天也看到她的窘迫,狠狠拍了拍胸脯,“无妨,有白哥在,他定能活过来。”
白敬天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听到了白敬天的保证,她笑道,“那若儿去给他抓药。”
衙门当值的捕块们都会睡在衙门,所有在衙门后院都会有这么一间大通铺,因白敬天是衙门总捕头,所以才有资格拥有单独的一间房,虽简陋,但足以挡风遮雨,几个哥儿们将那乞丐抬到了他的房内,匆匆将他身上的那身有异味的破烂衣裳换了下来,然后还给他烧了热水,这个乞丐的脸已经懂得发青,双唇也已经发白,幸好胸口还略微有些温度,说明此人还有的救。
过了半个时辰,柳若儿手里提着几包草药气喘吁吁得出现在了白敬天的房内,刚进屋,却见白敬天正给他盖上被子,她这才发现,那乞丐已经被换了衣裳,身上也趁机被洗漱了一番,看着虽干净许多,但这一把胡子总像个老头子。虽然这衣裳穿的不是特别整洁,但这几个糙老爷们也是尽了力了。
“白大哥,我将药买回来了,不知此处有药罐子没有?”柳若儿尽量细声细语。
白敬天起身,接过柳若儿手中的药,“厨房里倒是有,妹子,你在此处先歇歇脚,哥哥我去去就回。”
柳若儿连忙摇头,上前紧跟,“白大哥,煎药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其实白敬天在家也是被他的娘们伺候惯了的,此番替这男人换衣裳已经非常费劲了,再煎个药,简直会要了他的命,见妹子如此诚心,他也不再摆架势,索性将手中的药还到她的手中,“既是如此,那好吧,或许这种事若儿妹子更在行些。”
这府衙从外面看着是相当气派威严,但是后院其实真的不大,因这后院连着牢房,竟也有些显得阴恐起来。柳若儿辗转找到了厨房,发现这厨房虽简陋,但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的,衙役们虽说一个个都是大老爷们儿,都不会下厨,但饭还是要吃的,所以衙门里一般都会请个厨娘做顿好的。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厨房里竟一个人都没有,柳若儿才想到为何方才白敬天将煎药的事儿让与她了,厨房没人,他也不会啊。
很容易便找到了药罐子,她将买来的药系数放入罐子,然后发起小火慢慢熬着。
看着这罐子中的药,她顿时想起了正躺在家中的她的父亲,虽说并不是亲生的,但是他对她却是很好,那男人若是能按时吃药,身上的伤定能好,她也能早些回去瞧她的父亲了。她转念一想,那男子是被饿晕的,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煮点稀粥也是好的。
厨房的事从未难倒过她,像是她本身就懂似的,她的记忆一片空白,偶尔午夜梦回记起的画面无非都是些血腥场面,这让她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