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正中间被一道屏风隔了两处,白敬天不好进去,便在屏风外侧抱拳大声喊道“大人!属下是白敬天,昨日发生一起命案,还需大人回去主持大局。”
屋子里此时传出了一阵慵懒的声音,“有什么命案需要本官现在就知道的么?”
白敬天道,“昨夜子时,一个女子被发现死在柳石街上,死状惨烈。”
“死状惨烈?有多惨烈啊?”里面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嬉笑。
“死者被挖去了双眼……”白敬天道。
“啊!”里面传来一阵小小的惊骇声,听声音,像是有女子花容失色,“大人,这听着怪吓人的。”
沈泽连忙安慰道,“怕什么,不是有本大人在的么?恐怕是那女子瞧到了不该瞧的了吧,”
“大人,奴家害怕。”
沈泽一把将那女子揽入怀中,道,“有本大人在,没什么好怕的!本大人这就去把那凶手捉拿归案!”
“有大人在,奴家瞬间不怕了呢,大人您真是奴家的大英雄!”
又是一阵嬉笑声。
即使白敬天心中憋了太多的烦躁,但是也不能硬闯进去,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眼前的门开了,从里面吹出一阵暖暖的香风,一个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执玉扇,腰别美玉,风流倜傥,如黑幕般的头发用一个精美的玉冠高高束起,深邃的眼睛让人一眼望不见底,一双狐狸眼上方是一对利落的剑眉,眉宇间竟还透出些秀气来,鼻头高耸,犹如一座山峰,一张粉嫩小口显得他格外英俊不凡,这样一个公子哥,竟让白敬天这么一个糙老爷们看呆了。
“什么事回去再说!”沈泽走出门,还不忘往里面的美人抛了抛媚眼,眉眼间皆是秋波。
见沈泽已经离他数丈有余,白敬天这才缓过神来,跟了上去。
刚出了这个英红馆,天早已大亮,大约辰时,虽是个暖日头,迎面却吹着极冷的刺骨寒风,吹得沈泽直打哆嗦,沈泽此时只是穿着一件秋日里的藏棉单衣,手中还拿着一把羽扇,看着都觉得冷。不知为何,见沈泽此时的模样,白敬天心中却是莫名有些开心,心中只喊着活该,狗官他见多了,这临汾县天高皇帝远,狗官倒是多了去了,只是这么有身份的狗官他倒是不多见,狗官大多吃不了苦,所以,白敬天等着看他的笑话。
笑话归笑话,案子还是要汇报的,白敬天上前一步,道,“大人,昨夜接到报案到达现场时,已经是丑时一刻,在县衙北边的主街上躺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被发现时,双眼已经被换成了两颗泥丸子,具体尸体的细节,仵作已经在验了,相信很快就会给出答案,只是如今可以肯定的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并不是在街上,据报案人李二狗所说,那女子是被丢弃的,只是他不曾看清那女子是被谁丢的。”
沈泽顿了顿身形,眉头紧锁,唇边却隐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居然能碰到这么有趣的案子,真是难得。”说着,他转过身问白敬天,“这破案之事一般是由谁负责?”
白敬天没想到沈泽会想到这一出,额间忽的冒出了丝丝冷汗,“回大人,县衙之中,一般破案的由大人负责,而协助大人破案的主要有捕快和师爷。临汾县不曾有过师爷,所以,如今这案子由属下协助。”
“那有线索了吗?”沈泽挑眉。
白敬天汗颜,自己还没曾瞧到他的笑话,他倒来找他的晦气,昨夜刚出的案子,他上哪儿去寻找线索,这沈泽摆明了是在为难他,但他也只能实话实说,“属下无能。”
沈泽一副蔑视的态度,道,“瞧瞧!还是得本大人出马!”
关于沈泽,大家只知道他是京中的贵公子,因为犯了什么事才被遣到这太平县做个闲散县令,他娇生惯养,从来住不惯县衙,所以才住到了那种红粉骷髅乡里去,但是,在大家的了解认知中,沈泽的资料也只是如此而已。
“你明日,帮我去请个师爷。”沈泽顿了顿身子,“那种不曾读过几本书却满腹穷酸的就不必了。”
沈泽说完想了想,有转过身,“最重要的!此人定要善于丹青。”
“大人,恕属下愚钝,为何师爷要善于丹青?”白敬天一个糙老爷们的确是不懂这种舞文弄墨的玩意儿,多嘴问一句也是情理之中的。
见白敬天一脸求知欲,沈泽也做大发慈悲状,两条眉毛挑了挑,煞是得意,“县衙的那具女尸确认身份了吗?”
白敬天摇了摇头。
“所以啊,本官这才要找一个善于丹青的师爷,将那具女尸的样貌描绘下来。”沈泽不再理会白敬天,径直往县衙走去,独留白敬天一人在风中拍手叫好。
沈泽刚回县衙,一个小姑娘便坐在书房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喝茶,白敬天瞧着就是昨夜随着柳诚前来帮忙验尸的小丫头,眼睛却是一亮,“哟,小丫头,你爹让你来的?”
柳若儿见沈泽与白敬天一同回来,连忙起身跪下,“昨夜爹爹验尸至卯时一刻,原本直接将验尸的资料向大人呈上,谁知,爹爹竟累晕了,无奈之下,小女只好带着卷宗只身前来向大人汇报。”
沈泽眯了眯眼,他可是在万花丛中打滚过的,一瞧见眼前的这个姑娘,心中不自觉得开始打起了分,这姑娘生的十分水灵,特别是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格外的迷人,虽说身材抵不上秦娥花楼的姑娘们,再加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棉袍子,瞧不出些乾坤,但腰间的腰带恰好的呈现出了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令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掐一把。
“恩,本官清楚了,柳诚是个好仵作,待到他身体康健了,本官定要重重嘉奖他才是。”沈泽笑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吧。”
柳若儿听罢,立刻站了起来,却不想方才跪得有些急,膝盖竟麻了,起身时脚下一滑,幸好白敬天身手好扶了一把,莫不然她怕是得摔个人仰马翻。她细声向白敬天道谢后,从袖间取出一沓纸卷,呈给沈泽,“大人,这便是昨夜验尸的结果,死者是个黄花大闺女,看着样貌,年方十六左右,爹爹说,她从未在临汾县见过这样的姑娘,所以他肯定这姑娘并非本地人,她全身都很干净,也不见任何伤痕,所以爹爹怀疑她是被人下了迷药,待到剖开那姑娘的胃才发现,爹爹所料竟丝毫不差,这位姑娘生前被灌了大量的迷药,而除了迷药之外,竟未曾进食过任何食物,所以,爹爹猜想,或许,这姑娘是被饿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似乎有些口干,柳若儿顿了顿,小心地吞了口口水继续道,“那位姑娘的双眼是生前被活活挖下来的,那眼窝中的两颗泥丸子是最常见不过的花泥,所以,并未曾有多余的线索。还有……”
她的声音突然变小了,而且动作有些吞吐。
白敬天很是喜欢这个妹子,见她如此不自在,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妹子,莫慌,咱们大人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有什么尽管说。”
柳若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案前的沈泽,沈泽则是对她笑了一笑,“发现任何线索都可以与本官说说。”
柳若儿才道,“在解开那位姑娘的衣裳时,小女发现,姑娘的衣物像是刻意被人换过。”
见柳若儿的不自在,白敬天上前宽慰着,“妹子,能跟着老柳那个老光棍去验尸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能发现这么个细节,那更是难得。你白哥我都未必能发现呢!”
柳若儿退后一步十分自谦,“白大哥说笑了,爹爹既是仵作,跟着爹爹验尸那便是若儿该做的。”
“你叫若儿?”白敬天问道。
柳若儿微微颔首,“爹爹将我捡回去时,小女怀中便揣着一块绣着‘若’字的绣帕,爹爹便将小女取名为若儿。”
“果然是好名字!柳诚这小子不知是哪里得来的福气,竟临老捡了个这么个宝贝!”白敬天拍手道,“那若儿的家乡不知在何处呢?”
柳若儿默默低下了头,“什么都不晓得了。”
“不晓得了?”
柳若儿再次肯定,“自小女醒来便是爹爹在照料,至临汾县三月有余,竟想不起任何事,只是旁人见到爹爹验尸不是头疼便是呕吐,而我却无恙,像是经常见到似的,所以爹爹说,小女便该是他的女儿。”
沈泽摊开这一沓纸卷,这第一卷中详细说明了验尸的所见,第二卷则是分析,上面整整齐齐用的是蝇头小楷书写,秀气却又不失大方,第三卷上,一个女人赫然立于纸上,栩栩如生,身上的可疑之处用了朱砂赫然标于纸上,这是他见过最为详细的报告陈词。他方才卷纸,指着那第三卷,问道,“这纸卷上的画是谁画的?”
柳若儿双手见礼,道,“回大人,正是小女。”
“白捕头,我看这师爷你也不必去帮我找了。”沈泽将那第三卷递给白敬天,白敬天接过看过之后,连连点头,目光中竟流露出了一丝赞赏。
沈泽见白敬天的这副表情,心中也大致明朗了几分,便向柳若儿道,“你叫柳若儿?”
“回大人,小女正是。”
“明日你便来我府衙报道,做我县衙的师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