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梅一路踢着石头子儿到了家,气呼呼地不想进门,刚好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她把门推开了一些缝儿,往里看。
“相公,刚才川子说了,明天要进山打猎,我寻摸着上午去他家扫扫院子,再给李石头家的搭把手……”李春梅的娘,李钱氏这么说。
“省得了,媳妇儿,”李平抹着额头上的汗,拿起旱烟猛吸了一口,“以前夏家大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没想到她这么有主意,而且吧,说话在理,还让人听着舒服,你说是不是?”
李钱氏点头:“真的是。怎么也想不到,夏家姐弟俩敢去竹林挖竹荪,那里有竹叶青的!”
李平吐了一口烟,啧啧一声:“你不知道吧?不止竹荪,还有茜草!”
“什么草?”
“茜草!夏家往王家送的东西可不少,川子替他们修草棚子,送了块门板。听说,夏家给王家送了两朵竹荪呢!后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李钱氏听得眼睛都直了:“说句酸话,早知道夏家大姐这么能干,当初我也像柳氏一样送些吃食,现在指不定他们怎么谢我们呢?”
李春梅听得怒火上脑,砰地一脚踢开了门,又砰地关上,两眼冒火地怼爹娘:“你们干脆认她做女儿得了!”
她在家就这样,高兴时谁都好,不高兴时遇到什么都能撒气。
李钱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再想想夏家大姐,差别好大,再想到里正的提议,只能叹口气认了吧,这都是命啊。
“春梅,你回来得正好。爹有事对你说,里正来说了,让你给他家桃花当丫鬟,以姐妹相称,不签奴契,不用干重活累活的……以后桃花嫁到好人家,就能带携你一门好亲事。”李平很乐意,因为他听说往里正家提亲的,都是镇上的富户。
“村里很多想给桃花当丫鬟的,里正还不要呢。”李钱氏也很满意。
李春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家绣工女红样样出挑,就等着嫁镇上的富户当正室,一辈子不用下地干活……怎么一转眼,她就变成了李桃花的丫鬟?!
“我已经替你应下来,过几天就是个好日子,你收拾东西去里正家。”李平是个地道的山里汉,能和里正家搞好关系,是让女儿攀高枝唯一的路子。
“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李春梅怒得脸颊红透,李桃花女红不及她,样貌也不及她,李桃花比得过她的,就是里正孙女的身份!
一想到当初站在路边,两人同时瞧上了马车公子,抢一块帕子,最后仗着里正家的身份,把帕子抢了去……李春梅就牙根痒痒的。
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李桃花!
现在竟然要她的丫鬟,小心伺候着,扮机灵地给她撑场面?
凭什么?
就不!
李春梅一想到丫鬟两个字,觉得不如死了算!
李钱氏一怔,这村子里多少女孩子想都想不来的好事,这死丫头竟然不乐意?立刻唬了脸:“春梅,不准胡说!”
李平的脸拉得好长,一磕烟袋怒道:“你说不去就不去?这事由不得你!”
李春梅架不住爹娘一起发威,闷头往里屋去,把门反锁了,冲着窗户喊:“我死也不去!”
李平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不去?明天就给我下地干活!”
李钱氏还抱着幻想,拉住李平:“说她想想,指不定明儿个就想通了。”
踹门撞门声挺大,把李平家的其他子女给吓到了,一看是李春梅在闹,立刻冷嘲热讽起来:
“哟,咱家的大小姐回来了呢。”
“不知道谁又给我们大小姐气受了?”
“哟,大小姐,你明天真下地干活啊?你会不会?”
“……”
屋子里,李春梅气得绞着新绣好的帕子,哧啦一声撕成两半,再听到外面冷言冷语,整个人都炸了:“我做女活赚回来的不是钱啊?你们回来就躺尸,我绣到三更半夜的,我容易吗?!”
“好啊,嫌我不干活是吧?我把这些都撕了!”
“让你们说!”
“让我去当丫鬟?!”
“宁可去死!”
“春梅!你这是作甚呢?!”李钱氏听到哧哧声不断,就知道她又在屋里撕帕子了,这些帕子加上绣品可值不少文呢!这不是造孽吗?
“春梅!快出来!”李平一想到买那些白底帕子花的钱,心疼得像挨了扎。
一下子,李平家闹得鸡飞狗跳。
一群人赶去他家劝架。
……
里正家离李平家不远,李桃花又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儿,平日出门少,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知道。她知道了,里正夫妇自然也知道了。
里正夫妇互看一眼,心想着,真是活见鬼了,怎么给桃花找个丫鬟这么难?
夏家大姐不愿意也就算了,怎么李春梅也不乐意了呢?
没多久,李平腆着大脸去找里正,讪讪地来商量,想换个女儿给桃花当丫鬟。
里正夫妇的脸上挂不住了,很干脆地说:“你家闺女都金贵,我家桃花使唤不起的。”
李平着急了,忙说使得使得。
里正夫妇把李平一通埋汰,然后扫地出门。
李平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家,把事情和媳妇儿一说。
李钱氏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能去的不愿意去,那就算了;偏偏这个能去的太能闹腾,害得想去的人都去不了;还让爹娘在里正家丢了脸……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李春梅就从家里的娇女,变成里外不是人。
这事情闹得李家村众人皆知。
夏家草棚也不例外,毕竟夏家离李平家只隔了几棵树而已。
夏青听了急忙跑进屋:“阿姐,阿姐……”
夏至浅浅一笑,问:“和你有关系吗?和我们有关系吗?”
夏青想了想,摇摇头。
夏至还是笑:“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