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虽然在穷山沟,家长里短骂嘴仗的不少,打打闹闹的也有,可是吵到动刀的还是第一次。
李寡妇边跑边喊:“王家的动刀啦!”
“王家的要闹出人命啦!”
“大家快来呀!”
里正夫妻在地里,一听到李寡妇喊,丢了锄头就往村子里跑。
李平家的,李石头家的,听到以后,也赶紧扔了手中的物什往王家跑。
人多力量大!
把王雪川的额头划破的、杀气腾腾的王树被李平和李石头夺了刀,摁在一旁,嘴里还骂骂咧咧。
李平和李石头的媳妇,忙着给王雪川包扎止血。
里正夫妻赶来时,就见院子里、屋子里、王婶的床前,滴滴落落的,全是王雪川额头伤口淌的血。
王婶躺在床上,拼尽力气大声说:“里正,王树他厌弃病妻、无故打骂孝子……我求您主持公道,请您让我与他和离!”
“这……”里正倒吸一口凉气,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里正,我家川子天不亮就起,做饭洗衣熬药收拾屋子伺候我,还要伺候王树。王树除了下地什么活儿都不干,天天随意打骂川子……。”王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钻钉地疼。
“怎么?老子每天下地不是干活啊?”王树被村人摁着,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吼。
“我家就两亩多地,这几日风调雨顺的,庄稼都长得好,不用挑水,只要锄草就行了,”王婶反驳,“你呢?一去地里两个时辰,一回来不是喊累,就是骂街,真不是东西!”
“这个臭婆娘!要不是你躺在床上,老子非狠揍你一顿不可,揍到你下不来床!”王树被戳穿了谎话,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
“里正,你管天管地,管不着老子拉屎放屁,管不着老子骂儿打婆娘,你管不着!”
王雪川慢吞吞地站起来,刚要开口。
王树就扯着嗓子骂:“你死开!我和你娘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不孝子插嘴!有多远滚多远!”
王雪川气得就要动手,被其他人拉住。
“里正,你今天不让我和离,我晚上就死在床上,反正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能好,会不会好!川子是个好孩子,不能让他被我这样的娘,被那样的爹给拖累了!”王婶一口气说完,喘得不行,平时温和的眼瞳,布满血丝。
“臭婆娘,敢威胁老子?!”王树边骂边要冲进屋里,又被李平家的摁住了。
正在这时,夏至被李寡妇生拉硬拽地进了王家,看到一院子满满当当的人,再看到王雪川额头青筋直暴,以及厚颜无耻的渣男王伯。
院子里站着忧心忡忡的李家村人,夏至第一次觉得这个村子比她想象中的有人情味儿。
平日里李家村人欺负王家和夏家,可是王家出事的时候,李家村人都第一时间赶来,拉人,帮王雪川包扎伤口。
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里正明显不想当这个主持和离的恶人。
一路上,李寡妇已经絮絮叨叨地把王家底子都揭了,夏至来,不过是想知道里正会怎么处理;而夏家又能以微薄之力,帮多少忙?
王婶看到夏至来了,不知道怎么就心安了许多,一字一顿地开口:“里正,我知道劝和不劝离的老话,但是王树他没有夫君该有的样子,成天祸害家里,这日子没法过,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今儿个,我要和离!您作为里正,听到和离,只要问双方同不同意就行,不用您作恶人!”
里正一听,心想着也是,双方愿意和离,他也就是一个见证人,既不会落口舌,也不会伤和气。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今儿个,王家媳妇王柳氏提和离,王家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谁稀罕这样的臭婆娘!”王树被李家村的人集体鄙视过以后,忽然想通了。
李家村人面面相觑,王树同意和离,刚才还动手动刀的闹个屁啊?!
“王柳氏,你要和离也行!给老子五十两银子,老子拍拍屁股走人!”王树又梗着脖子喊道。
噗!李家村人喷了,这王树太不是东西了,李家村里任何一家,就算是里正家,只怕也没法立刻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这根本是敲竹杠啊!
王树被村子里的人这样鄙视着,涨红的老脸隐隐有猪肝色。
“哈哈!”夏至轻笑出声。
李家村的人这时才发现,夏家大姐来了。不知道是上次她直接掏了两百文的魄力给震惊了,还是被她努力生活赚钱养家的勇气感动,都给她让了一条路出来。
“你笑?!你笑个屁啊!”王树恼羞成怒地吼。
“多好笑啊,”夏至悠悠地说,“李家村的媳妇们都在,我们就来说说。”
“我问你们,你们平日里,做媳妇的伺候老人照顾孩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为什么?”她故作无辜的样子,眨巴着眼睛。
咦?李家村的媳妇们面面相觑,对啊,她们这么累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这些是媳妇们的妇德,好媳妇都有好妇德。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夏至故意停顿了一下,“前提呢,就是男人们赚钱养家,在媳妇不舒服的时候,好好照顾。这才是和睦的一大家子,对不对?”
李家村的媳妇们纷纷点头,连里正家的婶子也点头,对啊,不就是这么个盼头吗?头疼脑热的时候,有人照顾,平日里辛苦一些,谁会计较呢?
“王伯刚才说了,里正管天管地,管不着他打儿骂妻。他的意思就是说,王家婶子和川子哥就该任打任骂。什么原因呢?因为他是相公,是爹!”
“那我想问一下,如果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律法里会有和离这一说呢?”夏至不冷不热地盯着王树,她在大学里可是当过辩手的。
李家村的村民们齐刷刷地注视着夏至,对啊,为什么有和离呢?